第9章 楠景宮太后
“葡萄,陛下的話你聽懂了么?”
那一日圣上走后,宋容兒終于問了出來。
司馬柔屆時正蹲在石榴樹下遠(yuǎn)遠(yuǎn)望著一只彩蝶,等它飛走后才緩緩開口,“陛下的詩中人,是還未到,還是早到了呢?”
南悠兒這幾日一直想著小葡萄這句話,閉上眼,腦中又浮現(xiàn)南宮雪的模樣。
她為何會知道?
陛下是不會讓這些流出去的,那么真的只有那位了么?
因為棲鳳宮有小廚,這幾日宋容兒來得都特別早,專門熬制她們當(dāng)?shù)仞B(yǎng)生健體的湯。
“王公公說陛下每日要處理好多公務(wù),特別的累?!?p> 宋容兒一邊盯著火候一邊囑咐著她們,“陛下每日喝我這靚湯,定是長命百歲的?!?p> 蘇慕琴一邊看著書一邊點(diǎn)頭,“那容容,因為你從小就喝這種湯,才能收拾惡鯊的么?”
本來挺嚴(yán)肅的話題,忽然就變得微妙起來。
宋容兒看著憋笑的幾人起身長嘆一口氣,“這是要用手段的。你們不是海邊的兒女,不會懂的?!?p> 聞到瓦罐內(nèi)飄來的清香,宋容兒將湯盛進(jìn)灶臺上的白瓷罐里。
“柔柔也好想能做些什么,也想陛下能長命百歲。”
司馬柔望著湯罐暗自惆悵,忽然大眼一亮,“容容姐,你讓我給陛下送過去好不好?”
“去罷,小心別燙著手?!?p> 宋容兒將白瓷罐裝進(jìn)食盒笑著囑咐道。
“嗯,一定小小心心的?!?p> 司馬柔雙手接過食盒,看著她一步一步格外小心翼翼的樣子,幾人笑著走進(jìn)殿內(nèi)。
瞧見某人正側(cè)倚在坐榻上,一雙美目饒有滋味地盯著其中一人。
“景陽,你猜陛下托王公公給你送什么來了?”
安景陽鳳眼微轉(zhuǎn),看到南悠兒旁邊有一個木匣子。
“娘娘你看了么?”宋容兒無比好奇問道。
“未。但我猜的到?!?p> 幾人還是頭一次瞧見這么興致盎然的皇后娘娘,簡直和看到蜜瓜的司馬柔有得一比,這下,三人更好奇了。
“是什么?”
宋容兒巴巴跑上前,兩眼放光地盯著那木匣子。
三人興致都高漲,倒是安景陽沉沉靜靜,直接將木匣子掀開。
看到其中的物件后,三人皆樂開了花,只有安景陽漸漸冷了一張臉。
嗯?
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靜妃有脾氣呢。
正在南悠兒暗自嘆氣時,棲鳳宮的一位婢女匆忙趕來。
“稟娘娘,明妃在御書房的路上,沖撞到太后,被領(lǐng)去楠景宮了!”
御書房?
宋容兒白了一張臉,糟了,她忘記告訴小葡萄,陛下他今日在齊坤宮了。
“娘娘!妾……”
南悠兒對著宋容兒搖頭,“你們留在這兒,我去一趟。若陛下那邊不知……便不知。以免小事化大,惹怒太后?!?p> 畢竟楠景宮的那位除去今日,從未與她們沾連過一絲。
“妾身在此靜候娘娘和明妃?!?p> 三人心里也清楚此刻只有皇后娘娘出面。她們更加明白娘娘口中那句“便不知”的含義。
宮中之事,陛下想知道便如何都能知道。
“不用布轎?!?p> 南悠兒只帶了大婢女蘭兒和李公公,他們兩人都是在宮內(nèi)呆了幾年的老人。
出棲鳳宮后,蘭兒垂眸道:
“娘娘,太后很少出楠景宮,今年這是第一次?!?p> 第一次?
為何那么巧偏偏被小葡萄趕上了。
“明妃是去御書房的路上沖撞太后的?”
“稟娘娘,正是。但聽王公公說,今日陛下退朝后一直呆在齊坤宮?!?p> 南悠兒美目微晃,廣袖內(nèi)的一雙手不覺攥緊一分。
到達(dá)楠景宮半刻鐘后,南悠兒才被遲遲請進(jìn)去。
那時,司馬柔縮成一團(tuán)還跪在地上。
南悠兒隱在袖內(nèi)的手又攥緊一分。
“臣妾南悠兒拜見太后?!?p> 南悠兒低眸,對著正前方的人端端正正行了一個跪拜之禮。
“原來是南丞相的女兒?!?p> 正前方傳來的嗓音懶懶柔柔,是十分年輕的聲音。
南悠兒記得,當(dāng)今太后楚氏雖最晚入宮,卻是先皇最受寵愛的妃子,一路扶搖直上坐到后位。
那時坊間還盛傳這位太后過于狐惑媚人,才讓先帝早逝。更有大臣奏書聯(lián)名,在先帝駕崩后讓其殉葬,不過被當(dāng)時的南侯王,也是現(xiàn)在昏睡不起的元陽王保住。
“皇后是為明妃之事而來?”
坐榻上的楚禾歌懶懶盯著跪在大殿中央一襲正色紅裝的那人,青絲長發(fā),發(fā)間只一根玉簪半挽著。
看來,是閑散慣了。
“正是。臣妾聽聞明妃莽撞驚擾了太后,特來向太后請管教不嚴(yán)之罪?!?p> “何止是驚擾,太后鳳體被那夯貨燙傷,不知皇后娘娘該如何來賠罪?”
楚禾歌身邊的大宮女義正嚴(yán)辭,將底下的司馬柔又嚇了一跳,淚珠子都將她身前的白紗浸透了,卻還瑟瑟地開口,“是奴妾笨拙,皇后娘娘千、千叮嚀萬囑咐過了,是奴、奴妾太笨了。”
“稟太后,都怪臣妾教導(dǎo)無方,深知明妃年幼爛漫,還如此縱容,理應(yīng)由臣妾一人承罰?!?p> 楚禾歌看著手中的扳指低低一笑,“皇后身為六宮之主身居要職。如此后宮才寥寥數(shù)人就力不從心,確是怠懶?!?p> 楚禾歌微微抬眸看向一旁的大宮女,只見那宮女斟上一杯沸茶走到南悠兒跟前,“太后一向?qū)捜?,皇后今日領(lǐng)了這杯茶就算罷了,今后娘娘可要好生打理后宮,莫再出這等亂事?!?p> “臣妾愧色,謹(jǐn)遵太后教誨?!?p> 南悠兒低眸抬起雙手,余光里瞧見朝自己擋來的那抹白色后,側(cè)身將那人兒緊緊護(hù)在懷里。
那杯沸茶就一滴不剩地澆在她后背上。
“娘娘……娘娘……”
司馬柔在那懷里淚眼婆娑,南悠兒心疼地替那人兒輕撫顫顫的后背。
楚禾歌冷眼看著這一出緩緩抬手。那大宮女瞧見后低眉對著地上的兩人開口,“皇后娘娘快回宮換上干凈衣裳,快入秋了,切莫感染風(fēng)寒?!?p> 南悠兒對著懷中人輕聲說了句“別怕”,端正身子朝座上人行禮,“謝太后體恤。臣妾告退?!?p> “奴妾告退?!?p> 司馬柔扶著南悠兒起身,一雙淚眼望著她那塊濕透的后背不知所措,緊緊咬著下唇。
“等等?!?p> 那大宮女聽到這聲回過頭,不知所以地望著重新轉(zhuǎn)過身的那人。
也在這時她才看清這位紅裝長發(fā)的皇后娘娘,不覺怔在原地。
“本宮已向太后領(lǐng)了罰。”
南悠兒走到那大宮女面前,彎起一雙美目。
“可本宮還未問責(zé)?!?p> “奴婢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p> 大宮女低眸,一個猝不及防的耳光將她打得朝身后踉蹌一步,立馬她就跪在地上。
“奴婢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
“嗯?”
南悠兒幾分懵懂,低眸瞧著那人,“不懂?太后身邊,怎么能留你這種夯貨?”
終于,一直低頭把玩著玉扳指的楚禾歌抬起眸,一雙鳳眼映上那抹艷紅。
“圣上駕到!”
司馬柔一喜,回身朝那人跑去。
“陛下,娘娘她被燙傷了!柔柔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好恨自己,都是自己愚笨,還連累了娘娘!
看著身旁淚眼婆娑的人兒,木沉白蹙眉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
南悠兒回身望著朝她走來的那人,笑顏如花。
她就知道,陛下不會偏頗的。
不會的。
木沉白伸手扶住準(zhǔn)備行禮的南悠兒,看到她背后的一片茶漬冷聲開口,“是都不知道皇后燙傷了么?!?p> 從未聽到過陛下如此低沉又冰冷的聲音。
殿內(nèi)本跪著的人將頭埋得更低了。
這時一直被擋在殿外的蘭兒和李公公被王公公放進(jìn)來。
“你們愣著干什么,快把麝香玉肌膏找出來??!”
聽到王公公的話,司馬柔也跑進(jìn)內(nèi)殿尋找起來。
“稟圣上,太后賜茶,不知為何明妃沖撞奴婢,這才將茶水灑落燙傷了皇后娘娘。”
“朕允你開口了?”
仰頭,看見身側(cè)人眉頭緊鎖,南悠兒搖頭勾起一抹淺笑。
不需要生氣的。
她也不需要什么麝香玉肌膏。
只要他不失偏頗,僅此就夠了。
足夠了。
木沉白垂眸看著身側(cè)人。
她真的很喜歡笑,哪怕是那時在丞相府的長巷里,也不曾黯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