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從化驗中心開始引入大量的先進設備的時候起，很多老的員工已經難以學習那些新設備新儀器的使用，化驗中心便把老員工派到了各個化驗組。新進來的畢業(yè)生反而更容易留在化驗中心去學習那些新的知識。老化驗人員本來對日復一日的化驗工作就有些麻木了，因此他們也愿意到分布到各個分廠的相關化驗組來。對他們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化驗組往往是上午把常規(guī)化驗做完，下午就沒什么事了。
上一次化驗中心把順子的投訴歸入了廠內仲裁。在多方見證下進行了重新化驗，結果化驗組輸了。他們化驗組被化驗中心扣發(fā)了一個月獎金，并且整個事件被化驗中心通報批評。那以后，化驗室卻慢慢玩起了小花招。
那次順子的投訴，譚工沒有受什么影響，順子也沒有受什么影響。只是當同學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有人把順子懟化驗組的事拿來調侃一下。不過從那以后，順子倒不想再去投訴了，遇到什么事他就找譚工，讓譚工去協(xié)調。
順子知道這次又是化驗室在玩小花招，被蔡哥攔下來后，他的氣慢慢消了，但事情還得解決才行。他本想找譚工去的，但看到他每次都是和事佬的樣子，順子看著都覺得累。思前想后，他決定去化驗室看個究竟，去會會那些化驗員們。
化驗室就在分廠辦公樓旁邊，是專門給他們搭的一個平房。他們那里專門給外面開了個窗口，如果要送樣的話放在窗口，然后登記好就可以了。過一定時間之后，化驗人員會把化驗的結果放在窗口的一個盒子里，由送樣的人再把化驗單取回來，有點象在醫(yī)院里化驗的流程。如果過了送樣的時間，就要向里面叫喚一聲，告訴里面的人送了樣過來了就可以了。
化驗室順子去得還是比較多的，但一般都是在窗口看看化驗結果就走了。送樣與拿數據都是下面人的事，因為他們下面的人還要登記化驗臺賬的，而順子只對數據本身感興趣。
順子來到了化驗室，此時已經過了送樣的時間了。順子從窗口往里望去，沒有看到一個人。他見門沒有鎖，于是他輕輕地推開門進了化驗室。之前譚工曾經帶順子來拜過碼頭的，他對里面的情況還是知道個大概。
進了化驗室，要經過一段走廊才能到那些化驗人員工作與休息的地方。順子還沒有到他們化驗的地方剛進門，就聽到里面有人在說：“這里是化驗室，你們別進來。”
順子沒有理會，徑直往里面走。順子覺得這個聲音有些陌生，上次來拜碼頭的時候他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有男的。
這時從里面出來一個男的，說：“你這人怎么回事，說了別進來，送樣的時候把樣放在窗口就可以了。”再一看表，又說：”現(xiàn)在幾點了？才送樣過來?！?p> 順子一看這個男的，他并不認識。上次譚工帶他來拜碼頭沒見過這人。
”不送樣呢，就過來看看。“順子說。
”化驗室有什么好看的，化驗重地，閑人免進。這幾個字都寫在門了，你知道不？如果出了問題，那你可擔當不起。“那男的一邊說著，一邊指著門上的字說。
聽到走廊上有人說話，順子看到又出來一個女化驗員，順子見過。這女的姓劉，譚工要順子叫她劉姐，劉姐在這個化驗組里年紀最大，資格也最老。劉姐一看是順子，趕忙打斷了那男的說話。
“于組長，這是電解工序的順子，現(xiàn)在的技術員?！痹瓉磉@人就是順子沒有見過的化驗組組長了。
于組長打量了一下順子，順子也打量了一番這個于組長。
“你是技術員吶，你們電解工序換技術員了？原來那技術員呢？看你這樣子也不象技術員了，哪象其它工序的技術員。你這工作服也不搞干凈點。你們譚工沒有跟我說起......”聽于組長這個意思，以前的技術員他們壓根就沒放在眼里，看到這光景，順子更覺得這次應該來找他們了。
于組長不知道，如果管理人員到生產現(xiàn)場察看多了，是免不了會粘上各種東西在工作服上，現(xiàn)場的一些東西粘上了洗都洗不掉的。順子感覺初次見面于組長就聊他的工作服不干凈，明顯有些不懷好意。
“啊呀，你別說啦，上次譚工帶他來的時候，你休假去啦。順子還是不錯的，到電解之后快一年了都沒出什么問題，不然我們不知要加多少班了。他是那學校里畢業(yè)出來的?！眲⒔闾骓樧诱f起話來。
劉姐替順子說話是有原因，她有個親戚在廠部。跟順子一起進來的還有她的一個親戚，是順子的校友，在另一個分廠上班的。劉姐平時倒是好說話，看到于組長與劉姐兩人的反差這么大，順子不禁想，在同一個組里怎么差距會這么大呢？
聽著于組長講的話，順子認為于組長是在?；^。順子心里暗自想笑，心想：”你們都被我投訴過了，還說沒聽說過我?！坝谑且矝]有理會于組長說的那些廢話。
“順子啊，對我們工作中有什么需要，有什么建議都可以跟我提的啊，咱們是合作單位，有什么事都好說的。”于組長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也許是想打破剛才尷尬的局面，也許是劉姐說了這一年沒出問題，有了一點好感，也許是提醒順子不要去投訴。
“你說的是投訴吧，你把我們的樣品化驗準了自然就好了，大家都是做工，別搞得復雜就行?！表樧有α似饋恚侵毙宰?，說話不拐彎抹角的。
“就是嘛，大家能帶得過去的事就帶過去算了。你們好過，我們也好過，這樣大家都好過嘛。”
順子笑了笑，明白了他的意思。停了一會，問：“今天電解工序送過來全檢的樣是怎么回事，不給化了？”
“那個呀，現(xiàn)在不是沒到全檢的時間嘛，你們前幾天送的樣都化了。對了，我還要問你，你們現(xiàn)在怎么要全檢的樣這么多??！我們可是有計劃的?！庇诮M長繼續(xù)解釋著，仿佛幫了順子很大的忙似的。
“那個計劃都是好多年前的了，現(xiàn)在原料變化太復雜了，上次不是已經通報給你們化驗中心了嗎？你們化驗中心的計劃還沒有安排下來？根據現(xiàn)在的規(guī)定，我們只要提出全檢申請就可以視情況檢的吧?！表樧佑幸饨o他提了個醒。他提到的“上次”正是投訴后處理建議的那次。
“那也不行，我們檢都是要算成本的?！?p> “你還在跟我鬼扯，沒誠意了啊。你算什么成本啊，每一個成分的化驗我們分廠都會跟你們化驗中心進行結算的，我那二三個億的產值還會在乎你這點化驗費不成？生產一出問題，耽誤進度不說，廢品回爐一天損失就是幾十萬，一出廢品就是好幾天?！?p> 看順子這么一說，于組長不說話了。劉姐趕緊過來打圓場。
“組長啊，生產還是聽他們的，有聊天這么久都已經化驗完了，你安排不出人手就我來做吧。真出廢品了我們化驗室也跑不掉，還得整天守在化驗室里值班?！?p> 聽到劉姐這話，于組長沒有再說什么。他們化驗組里值班大多都是劉姐來做，在這時間長了，她見的事情也多，想得也周全。
“順子，你們現(xiàn)在的做法確實有點不一樣，你要這么多數據是干什么用的？”于組長轉移了話題了。
“我那里在做一個系列數據，都是針對不同原料而來的，數據一定要全才完整，所以全檢就多了。利用全檢申請也算是公器私用了?！币环聛?，順子也說了實話。說是私用，其實最終還是公用的。
“你這種情況，完全可以到科技處報一個課題了，到時我們也好配合，還可分點科研獎的?！庇诮M長對這些還是很懂套路的，鼓勵起順子報課題來。
順子想了想，說：“組長說得有道理。但我對結果不確定，擔心申報了完成不了，結題麻煩，還不如先做出結果來到時再補報了?！?p> “你想得倒美，你自己做著課題，把我們蒙在鼓里，報完了記得分獎金給我們啊。”
終于，于組長開了個玩笑，隨后吩咐了劉姐幾句。
后面的送樣化驗也就順利了，甚至全檢申請也不填了，跟化驗室吩咐一聲就可以了。當然，當分廠里發(fā)什么物資的時候，順子也會特意跟譚工提醒一下。每次譚工給他們送了點慰問品，順子就要告訴于組長一聲，讓于組長感覺好像每次分廠給他們的慰問品都象是順子給他們爭取的似的。
順子跟化驗室的關系熱絡了起來，再到后來，化驗室遇到了可疑的數據，劉姐或于組長就會打電話給順子詢問情況了。這些事分廠里的技術組當然是不知道的，譚工不知道，高工也不知道。看來真是應驗了那句話：不打不相識，不打不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