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話·Scattered shadows

　　粉紅色的感恩，如燙金貼于純白的圣潔。

　　纖細(xì)之物上，開出的是半球暖色的祝福。

　　甜醇在朝日的光影中漂流著，直至抵達(dá)那個普通的床頭。

　　微紅著臉，悄悄放在床頭，將這捧熱烈，贈予這短暫生命中最偉大的人，母親。

　　……

　　早間的陽光已經(jīng)稍顯急躁，一束迫不及待的金黃鉆過窗簾的縫隙中，照在藍(lán)鐘從被窩里伸出的小腳丫上，使得藍(lán)鐘的腳看起來軟綿綿的，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半透明的窗簾上印著帆船、大海、沙灘與貝殼。

　　荼蘼還記得，這是當(dāng)年媽媽為她挑選的。

　　微甜的陽光映在這一簾潔白與清爽上，絲絲熱情，似乎要闖進(jìn)這小小的房間里來。

　　當(dāng)時，荼蘼剛被爸爸從幼兒園接回來時，回到家第一眼就被這塊窗簾所吸引住。

　　媽媽說，選這款窗簾沒什么特殊的含義，只是覺得可愛的女兒會喜歡這樣的，就選了這個。

　　荼蘼背靠著被她豎起的枕頭，無言注視著那一壁仿佛流動的海景。

　　耳畔，似乎聽得到海浪的合奏，那是與遠(yuǎn)方海鷗的約定，一人遠(yuǎn)征天空，直至星海彼岸;一人守護(hù)汪洋，直至深淵未央。

　　那是多么傲慢的想法，那終將折斷的羽翼，那終將淹沒的荒唐。

　　荼蘼心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是啊，淡淡的微笑，可那微笑，卻……

　　宛如，9月的康乃馨。

　　那是……最安靜的康乃馨……

　　安靜到……沒有蜜蜂嗡嗡飛過，沒有彩蝶悄悄造訪……沒有，什么都沒有，只有土壤殘存的芳香，是最后的慰籍。

　　飄窗外吹來一陣海鹽味的清風(fēng)，輕飄飄的窗簾像是被水藍(lán)色雞尾酒里乘著氣泡悠哉踮起腳尖的立方體冰塊，在甘美與清涼的平面浮動著。

　　24番信風(fēng)，蘇醒23番爛漫。

　　違約的那位，也許只是姍姍來遲。

　　夾雜鳥鳴的晨風(fēng)，輕撫睡夢中那位女孩的臉頰。

　　趁她小聲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時，偷偷帶走她夢中的甜美，藏到?jīng)]有人知道的地方。

　　荼蘼察覺到自己的腰被輕輕碰到一下，從深度思考中緩了過來，她知道她很快就能聽到一句軟軟的“早上好”，也許會跟著一個“前輩……”，也許會稍稍遲疑一下，跟著一個“……姐姐”。

　　“果然……還是在勉強(qiáng)她……”荼蘼伸出交叉放在身前許久的右手，小心地、細(xì)致地、像是撫摸著初生的小羊羔似的，輕輕撫摸著藍(lán)鐘柔軟溫暖的頭發(fā)，“……實(shí)在是太蠢了，但現(xiàn)在，我反悔之前說的嗎……唔……真是和白癡一樣，我?！?p>　　似打開兩葉神秘的門，慢慢睜開眼眸。

　　沒有佩戴著有色隱形眼鏡，兩顆璀璨，又如兩眸雪山的珍泉。

　　那抹海藍(lán)色寶石的光芒，會在她的眼中永遠(yuǎn)徘徊下去吧。

　　荼蘼淺笑著，這或許是她這一個早上，最能感到充實(shí)的事了。

　　看著一個眼瞳中，映出自己的面龐。

　　“早上好，藍(lán)鐘?！?p>　　荼蘼的聲音像是一杯淡淡的檸檬茶，不會太甜也不會太酸澀，沒有比這更與涼爽的早晨相配的了。

　　“前輩……早上……！好……”

　　藍(lán)鐘糯糯的聲音帶著不成熟的貪睡，但中間似乎有一處令人在意的突然卡頓。

　　她說完之后，立刻埋下頭去，看起來，是被睡意操縱了吧。

　　荼蘼這么想著，不由得在心中笑了起來。

　　她也合上了雙眼，小聲說道：

　　“只許再睡五分鐘……”

　　宛若春風(fēng)中夾雜著的綠葉，吹過心靈的原野，如落羽般無聲觸碰地面。

　　五指劃過已經(jīng)漸漸變?yōu)樯钏{(lán)色的長發(fā)。

　　直到這一天結(jié)束她都會忘的吧。

　　但……感恩的花束，已然送往遠(yuǎn)方，與天國。

　　那是一雙，能托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