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獸圈。
各種不同種類的荒原野獸一群一群地把整個獸圈都擠滿了,地上到處是濕濾濾的糞便和腐爛草莖,散發(fā)的騷臭中夾雜著因為潮濕才產(chǎn)生的獨有霉爛味,足以把人直接熏得窒息。
幽川卻似乎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在邊沿挑了個稍微算干燥點的草垛躺了下來,雖然這草垛上也濺有不少糞便濁液,但夠自己躺下就已經(jīng)是非常不錯的了。
他早已經(jīng)從悲戚中恢復過來,孱弱的臉色雖然慘白難看,但卻沒有一絲沮喪的痕跡,相反,他甚至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挑了根草莖抽出干凈的草芯叼在嘴里微微閉目養(yǎng)神起來。
他自然知道抓住自己的是誰。
托納王的掌上明珠阿芙娜,乃赫赫有名的三大荒原蠻女之首,荒原蠻女只是帝國民眾對傳聞中驕橫跋扈的她們的蔑稱,實際上,疾風荒原原住民都尊稱她們?yōu)槁逖拍徨?,是尼迦女神的使者?p> 傳說中尼迦女神有三大神技,分別是御獸,生風,控水。
正是在尼迦女神這三大神技的加持庇護下,疾風荒原才能萬獸競發(fā),風調(diào)雨順,三族才能在疾風荒原繁衍生息不斷壯大,逐漸成為這片大陸上三股不容任何勢力忽視的力量。
阿芙娜在開口說話的時候居然就可以和小動物交流,能讓野狐鼠幫她采摘野果,這一驚人天賦自然引來族人驚訝,莫不認為這是尼迦女神的神跡和恩賜,認定她就是尼迦女神的使者。
狄古,鄂赤兩族也是震驚而錯愕,他們都敬奉女神,自然對女神的使者也要頂禮膜拜,但關(guān)鍵是,這位阿芙娜不是自己的族人啊!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長大后的阿芙娜發(fā)話讓他們兩族都要聽托納人的,甚至徹底歸附于托納族,聽還是不聽?
好在如此糟心的狀況并沒持續(xù)多久,狄古,鄂赤兩族也迎來了自己的女神使者。
狄古酋長幼小的侄女珈蘭也很快展現(xiàn)驚人的天賦,在一次龍卷風暴的襲擊中,部落里的人清楚地看見她居然跑向那來勢洶洶的龍卷風,然后伸出一雙小手飛快轉(zhuǎn)弄,那駭人的龍卷風居然很快散去,部落里甚至連一根干草都沒被吹動。
狄古人還在高興中,鄂赤人也沒被落下。
因為鄂赤人的地盤在荒原東北邊,氣候較為干燥,當時一場干旱已經(jīng)持續(xù)數(shù)月,草木灼干,遠離圣湖的鄂赤人甚至連吃水都成了難題,這一天鄂赤酋長的外甥女洛伊絲見有幾個族人因為干渴昏死,善良的她急得直哭了起來,急切間一揮手,半空中居然立馬凝結(jié)出一團水汽來,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團水汽就泄下了一道道清涼的水流……
由此三個部族都各自擁有了自己的洛雅尼迦,也得以讓荒原的勢力平衡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三位洛雅尼迦的出現(xiàn),在荒原民眾看來自然是神跡。
但在帝國高層,特別是對魔法頗有研究的大國師伊爾曼看來,這不過是有人在背后指點訓導這三個年幼的女子而已。
其目的不外乎是通過這種詭秘的手段來控制荒原三族。
如此大的野心如果說只是為了造?;脑屣@然是可笑的,因此奧蘭帝國不可不防。
可惜伊爾曼其時已經(jīng)與幽山大帝鬧翻,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意見很好地反映并讓幽山大帝接受。
因為他極力反對幽山大帝對盤踞帝國西部的獸人施行屠戮絕滅之策,認為獸人也是生靈,是可以通過一定手段進行教化的。
這讓幽山大帝異常惱火,甚至直叱他為獸人的奸細,帝國的叛徒,因為他一直認為這種邪惡而恐怖丑陋的生物,就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起碼不能出現(xiàn)在自己的帝國里。
可惜就算幽川站在老師一邊極力向父君陳情,幽山大帝仍然不為所動,甚至變本加厲地擴大軍隊規(guī)模,集中十幾個軍團數(shù)百萬軍隊妄圖把獸人全部絞殺殆盡。
可惜獸人也不是伸長脖子等著挨宰的大笨鴨。
更何況獸人體格健碩,天生蠻力,幾番廝殺下來,各軍團無不折損慘重,甚至赫赫有名的帝國第三軍團更是在希萊河畔全軍覆沒,所有的遺體都被憤怒的獸人直接扔進了希萊河,幾天后才漂進帝國干流多侖河,累積的尸首導致了航道大堰塞,讓帝國民眾無不瑟瑟發(fā)抖。
幽山大帝自然也是吃驚,但根本不顧眾大臣的勸阻,連發(fā)九道詔書給帝國的九大屬國,命令他們務必在一個月里調(diào)集六十萬軍隊供帝國驅(qū)使。
這就讓所有人都心寒了。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吞噬了帝國大部分資源,九大屬國本來就已經(jīng)被沉重的兵役賦稅盤剝得喘不過氣來,一下又要再供出六十萬軍隊,還要自己貼補給,這無疑是把九大屬國往絕路上逼。
幽川得知這個消息后,知道大禍已然避免不了,甚至不惜絕食以死相勸也沒用,幽山甚至說他完全可以把帝位傳給對他言聽計從的侄子幽森,表現(xiàn)得異常冷漠和堅決。
幽川無奈,當即把心一橫,竟然只身跑到九國同盟的聯(lián)席會議上,提出了用九國軍隊來向父皇兵諫的方案,這讓九國高層無不深感震駭,因為雖然他是幽山的兒子,此舉也無異于反叛。
但經(jīng)過幽川誠摯的解說,九國很快就達成了一致意見,同意協(xié)助他進行這前無古人的行動。
畢竟帝國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戰(zhàn)爭,而是和平,勞苦的民眾需要有喘氣的時間。
幽川之所以敢這樣做,并不是逞一時之勇,而是有很可靠的把握的,因為九國聯(lián)軍的統(tǒng)領(lǐng)就是自己之前游歷時結(jié)拜的大哥克蘇拉,而帝國帝都的衛(wèi)戍長官也是自己的結(jié)拜二哥布爾公爵。
他知道事情一旦開始,這支軍隊只有在自己相信的人的指揮下才能完美配合從而以最小的損失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克蘇拉一開始是反對這個小弟提出的這個如此大膽方案的,畢竟他貴為世子,繼位是遲早的事情,如此一來稍有閃失,別說他將性命堪憂,更怕的是奧蘭帝國都將從此分崩離析甚至徹底覆亡。
“帝國不是奧蘭多一家之帝國,若能以此罷戰(zhàn)止殤,本人不做那帝王又何妨?”幽川很懇切地對克蘇拉說道。
克蘇拉聽后不再言語,只是很佩服地看著幽川,心里贊賞道:“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帝王的?!?p> 于是他很快便領(lǐng)著九國聯(lián)軍朝帝都開拔,因為本來就是幽山大帝詔令他們來的,所以這支號稱六十萬實際上只有十萬人的軍隊(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損耗)一路暢行無阻,不出十日便抵達了帝都城門腳下。
當時正逢多倫河被第三軍團將士的尸首堰塞,帝都人心惶惶,九國聯(lián)軍幾乎不廢吹灰之力就‘解除’了帝都守軍的武裝,并在幽川的引領(lǐng)下直接把帝宮圍困了起來。
幽山大帝直到看見幽川帶著佩劍的克蘇拉闖進自己的寢宮才發(fā)覺自己居然被自己的兒子造反了。
他在怒罵了幽川一頓愚蠢無知后,也只得黯然取下帝冠,幽川隨即安排人把他暫時軟禁了起來。
接下來他本打算召集群臣再商議此事。
但就在他走進議事大殿里時,一陣忽如起來的陰風一下就把他
刮得無影無蹤,剩下克蘇拉帶著幾個親衛(wèi)惶然不知所措。
更不幸的是,幽川堂兄幽森安排在帝宮的眼線卻連夜逃出了帝都,跑去給時任軍團總長的幽森報了信。
幽森自然覺得這是個天賜的機會,無需別人施舍,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坐上那把黃澄澄的大交椅!
他當即帶領(lǐng)五十萬大軍回師帝都,兵鋒剛至,二話不說就與暫時負責帝都城防的九國聯(lián)軍打了起來。
因為幽川的行動并沒有昭告天下,帝國眾大臣都還是一頭霧水,急急忙忙地去找陛下找不到,找世子也找不到,自是陣腳大亂。
克蘇拉的十萬人馬自然不是幽森五十萬大軍的對手,僅抵擋了不到兩天就被攻破了城門。
克蘇拉找不到幽川,自然只能領(lǐng)著余部逃出了帝都。
可是已經(jīng)占領(lǐng)帝都并已然自居帝尊的幽森自然不會放過九國聯(lián)軍,因為這可是他師出有名的見證,追討謀逆自然更要順勢而為。
一樁眼看成功的好事變成潑天大禍,克蘇拉自知無法向九國民眾交代,本想只身請罪,卻被一起逃出來的布爾公爵拉住了:“大哥,三弟生死難料,實在是讓人痛惜,可事已至此,難道你就忍心奧蘭億萬國民從此生活在比幽山陛下更嗜血好斗的幽森統(tǒng)治之下?”
一語驚醒夢中人,克蘇拉想起幽川為了帝國民眾不惜對自己的父皇出手,自己又豈能坐視帝國掉進火坑而不顧?
想清楚了這一層,克蘇拉便發(fā)揮出了他天才的指揮能力,一邊向九國同盟發(fā)出增兵的請求,一邊帶著幾萬人馬在帝都周邊兜起了圈子,把幽森的大軍牢牢地粘在了身后。
然后在聯(lián)軍援軍到達后,他卻讓布爾帶著那幾萬人馬繼續(xù)轉(zhuǎn)圈,自己卻悄然抽身帶著援軍再次直撲帝都!
幽森自然也不是能被輕易忽悠的,他派出追擊克蘇拉的軍隊其實也只有十萬人馬,駐守帝都的仍舊有四十萬。
而克蘇拉的援軍現(xiàn)在有五十萬,是九國聯(lián)盟在緊急磋商之后,各自把家底都掏了出來,押在了現(xiàn)在他們唯一能指望的克蘇拉身上。
五十萬打四十萬,以克蘇拉的指揮才能,勝算是占九成以上的。
但讓他和幽森都沒料到的是,因為幽森把主力撤了回來,獸人軍團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挨打之外,原來還可以去打人,很快,獸人軍團便陸續(xù)突破帝國防線,開始朝帝國內(nèi)陸席卷而來……
這樣的結(jié)果自然是幽川不想看到也沒預料到的。
讓克蘇拉更叫苦不迭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不光要對付城里幽森的反擊,他的外圍也要遭受敗退的帝國軍團的沖擊,更要承受不斷出現(xiàn)的獸人的強力騷擾和攻擊。
這就很難受了。
時間一久,克蘇拉的部下受不了了,他們瞞著克蘇拉制定了火燒帝都的計劃。
當數(shù)千燃燒著的火油油囊被強力拋射器甩射向帝宮所在時,驚醒過來的克蘇拉也只能氣得連連跺腳發(fā)出聲聲哀嘆。
因為他知道幽森早已經(jīng)把所有的奧蘭多皇族都集中在了帝宮中,不停地威逼利誘,目的就是讓他們都贊同自己坐上那黃澄澄的帝皇寶座。
忽然,幽川又憑空地出現(xiàn)在克蘇拉面前,就像從一扇虛無的門中被人猛然推了出來一般。
當他發(fā)覺眼前那一片火海居然是熟悉的帝宮所燃,再聽到里面慘絕人寰的嚎叫,那些聲音他是熟悉的……
一口鮮血噴出,幽川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起碼我現(xiàn)在知道,這個阿芙娜將是我人生重新開始的第一步?!庇拇ò延行┛酀牟葜柿讼氯ィ杏X火辣的喉嚨里似乎迎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