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伊絲一睜眼,首先就瞧見了兩個斗的混濁球體屹立在面前,那無比恐怖的氣息是任何生物都會感知并暈厥過去的,她也一樣,瞧了一眼,就又頭一歪地塌軟下去,與幽川一起堆擠在氣泡的底部一動不動。
“咦,這小妮子又是誰?居然能通過重淵之眼而不死?”
雷戈翕動著粗大的鼻孔,把滯留在里面的熔漿噴了出來,滿是驚訝地自問道。
這時候,臥趴在氣泡上的幽川卻抽動了一下,兩只手掌微微地張了開來,手指扒在氣泡上輕微地顫動著,似乎生命的機能正在這具軀體中蓬勃復(fù)蘇。
雷戈正莫名地擔心他醒不來,見他的手指在動,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下來,就像一個孩子以為自己最心愛的玩具壞了,結(jié)果卻完好無損一般,臌脹的長臉上居然生生地擠扭著,露出丑陋而怪異的笑容。
幽川有那么一刻感覺自己像是死過去了一般,所有的意識都被一股無邊的黑暗吞噬了,直到現(xiàn)在,那充盈的空氣才讓他恢復(fù)了知覺,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輕快,之前遭受的那些痛苦反過來讓他體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舒爽,仿佛自己的身體脫胎換骨了一般,每一根筋骨,每一絲肌肉都充滿著力量,頭腦也無比的清醒,他甚至不用睜眼都已經(jīng)感覺到了有一對巨大的眼睛在凝視自己,并從這雙眼睛的主人所發(fā)出的那種奇怪的聲音里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興奮和狂暴。
更讓自己驚訝的是,自己居然聽懂了這些聲音所表達出的真實意思。
龍族?
血海深仇?
自己真的還沒死?
不是做夢吧?
但擠在自己身邊的一下就把他這個正常的念頭掐滅掉了。
這樣的感覺無比真實和刺激,雖然他知道這樣有褻瀆洛雅尼迦的嫌疑,但仍舊鬼使神差般地不愿挪開,似乎能多捱靠一下也是好的。
而其實洛伊絲也只是受到驚嚇,并沒有真正的昏死過去。
隔著薄薄的衣衫,毫無間隙地貼近這個自己早就暗生情愫的年輕男子,雖然恐懼像一個幽靈般充溢心間,但這種說不出的忐忑和刺激幾乎一下就讓她把恐懼忘卻了。
繼續(xù)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甚至成了她此刻最大的愿景和奢求,似乎就算要死,能懷著洶涌的愛意而不是恐懼死在他身邊,也是好的……
因此兩人就這樣趴著不動。
要是可憐的雷戈知道這兩個年輕男女居然在這個時候上演著這樣的默契,只怕不多的龍須都要被抓狂的它拔個干凈。
幽川一邊偷嘗著這種莫名的刺激所帶來的新奇愉悅,一邊也開始急速思忖起來,雖然不知道正凝視自己的是什么樣的生物,但那話語里蘊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才行,此刻著實不敢輕舉妄動。
首先,這是什么的地方?
嗯,空氣里仍舊有著濃重的硫磺味,身子下方也能感受到熔漿所發(fā)出特有的灼熱,但并沒有掉下去,是這個巨大的生物救了自己二人嗎?
不對,這空氣中雖然飽含著無可回避的嗆人的硫磺味,但卻明顯與平常的空氣截然不同,它好像更適合人類的呼吸需求,更為純沛,輕輕一吸就能讓全身都感覺到無比的充盈,讓每一個細胞都洋溢起從未有過的活力,甚至多吸一點竟然讓自己產(chǎn)生了類似喝醉了酒般的暈厥感,卻不難受,而是從骨子里都透出一股極致的爽感。
其次,在這全是巖漿的地方,怎么有這么巨大的生物存在?
抑或說它真的是所謂龍族中的一員?
最后,它怎么會認識自己?
而且好像有奪妻滅族之恨一般……
一頭霧水,百轉(zhuǎn)千回,幽川終于把問題回歸到自己身上:這難道也是那個自己的刻意安排?
那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再怎么安排,也不可能把自己安排給一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可怕對手吧?
它能在熔漿中生存這么久,泡在巖漿中就像泡澡一樣,其實力又是何等的恐怖?
以自己現(xiàn)在的能力,拿什么和它對陣?
饒是他再機警聰慧,也不甚了了,只得繼續(xù)趴著不動。
雷戈顯然不是很有耐心,等了一會,見這兩位仍舊昏死不動,眨巴著巨眼疑惑道:“什么情況?老子的龍珠失效了嗎?不對啊,兩顆小心臟明明跳動得很有勁??!”
說完,龍嘴一張,一道白光從它口中激射而出,轟進氣泡射在了中間那顆晶瑩的珠子上,珠子立馬被激得滴溜急旋起來,一道道宛如實質(zhì)般的流體揮散而出,瞬間把氣泡又撐大了一倍有余,里面的氣體變得更為充沛濃郁起來。
“哼哼,就算是死人,老子也能弄活過來,你說你瞎折騰什么,人家都答應(yīng)放我龍族一馬,你卻偏偏要挑事,害我龍族成了唯一被滅絕的種族,現(xiàn)在好了,你把自己送到老子的領(lǐng)域來了,不讓你吃些苦頭再死實在對不起龍族枉死的億萬子民,幽川啊幽川,你也有今天??!哈哈……”
雷戈似乎對喚醒這個家伙很有信心,開始了肆無忌憚的狂言亂語。
而幽川也確實無法再裝下去了,這種從未呼吸過的空氣似乎有著某種難以抵制的魔力,它不光讓人呼吸清爽,還讓人莫名振奮,心臟以前所未有的姿態(tài)有力地跳動著,甚至毛發(fā)上都溢流出蓬勃的生命力,張揚而光鮮奪目。
再裝下去顯然毫無意義。
幽川雙手輕撐了一下,踉蹌地站了起來。
洛伊絲也一樣睜開眼站了起來,忐忑不安地與雷戈巨大的雙眼對視著,小巧的手在些許的緊張下有意無意地緊緊抓住了幽川的手。
“哈哈,果然是風流慣了,到哪里都不忘記禍害小姑娘!”
雷戈不無鄙夷地咒罵道,但語氣卻并不兇煞,倒像是一只在逗弄老鼠的貓,滿是戲弄揶揄的神色。
幽川卻一把拉著洛伊絲就跪了下去,裝得渾身簌簌發(fā)抖地祈拜道:“啊,偉大的神龍啊!作為渺小的人類,能見到君上,實乃三生有幸……”
“呸!你跟老子裝什么蒜呢?居然還把老子和那些連渣滓都不如的所謂神祗相提并論,你這是在故意激怒老子么?”
雷戈感到有些出乎意料,這個昔日無所不能的家伙怎么會以這樣卑微的姿態(tài)與自己談話,那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雖然他把自己稱為神龍讓自己感到膈應(yīng)和惡心,但偉大二字卻讓自己頗為爽然,困惑憤怒之余,也未免有些洋洋自得,變得更加頤指氣使起來。
“??!偉大的神龍啊,您怎么也會說人類的語言?”
語言充其量只是生命溝通的方式之一,自己能聽懂他的話并非是自己會龍語,而是對龍語的理解力好像早就蘊含在自己靈魂里一樣,是一種本能的意識共振所導(dǎo)致的知悟,與自己學(xué)三族語是截然不同的,那只能算是自己后天在語言能力上的拓展而已。
這一點想清楚后,幽川更是對那個自己究竟在靈魂中還給自己預(yù)留了什么樣的遺產(chǎn)感到好奇和莫名的振奮。
而現(xiàn)在,這個問題只是為了拖延話題以拓長自己二人的安全時間而已。
洛伊絲是不懂的,看見幽川居然能和巨龍對語溝通,心里又驚又喜,卻也生出莫名的疑慮和擔憂,未免更加胡思亂想起來,對于橫亙在面前的危機卻置若罔聞了,只是手卻再也不愿松開,仿佛那手間傳來的溫度與力量是支撐自己余生的唯一慰藉。
“呸!什么狗屁人類語言!你在跟老子玩失憶?”
“失憶?”
幽川心里咯噔一下,這個詞就像早就在自己腦海中游弋的流星般綻爆開來。
因為按碑文上的訊息來講,自己確實是失憶的人。
自己也正是為了尋找失去的這部分記憶而來,此刻聽到雷戈這樣一說,更是契合了自己對那個自己存在的認同,心里不由地有些激動,想不到在這里,居然能遇到一個認識那個自己的存在!
這難道還不是刻意的安排使然?
但這只需要自己心知肚明就行,要探出更多更有用的訊息,自然只有先在保障安全的情況下想辦法與他多周旋。
想到這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以很謙恭的姿態(tài)微笑道:“在下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也是初次見到尊上,實在不知尊上所謂的失憶是什么意思?!?p> “小子,你就別逗老子了,還冒充普通人呢,哪有普通的人類見了老子還能如此鎮(zhèn)定無懼的?”
雷戈輕蔑地掃了幽川一眼,透著老子早已經(jīng)看穿你的把戲般的不屑神色。
“我……我是膽子比較大的人……”
“得了吧,你永遠有借口,但老子早已經(jīng)厭惡你這種無聊的做派了,說吧,你忽然跑到這里來是什么意思?來受死還是又來故意侮辱老子?”
雷戈見他如此裝瘋賣傻卻心里沒底起來,怕他真的是他,又怕他不是他,搞得自己拿捏不定,莫名地難受起來,因此一直在偷偷試探幽川的氣息,想測出他現(xiàn)在的真實實力,因為這臭小子經(jīng)過這番前所未有的折騰,就算是他真的成功歸來,實力也必然大打折扣,那可是逆轉(zhuǎn)時空的無上創(chuàng)舉,是要耗盡他所有力氣乃至燃燒全部生命才能有一絲希望達成的奇跡。
而現(xiàn)在他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這說明他真的成功了!
這自然是自己報仇雪恨的難得機會!
但讓他茫然的是,縱使自己的龍眼能清楚地瞧見他身邊那個小姑娘還帶著雛靈暈光的新鮮靈魂,自己卻根本沒瞧見他半分的靈魂輪廓,仿佛他的靈魂不存在一般,但那股熟悉的靈魂氣息卻是蓬勃而靈動的,比以前更為雄厚,但也更為邪異……
這是怎么回事?昔日就算他再強,在自己面前也隱藏不了靈魂??!
情況不明之下,雷戈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之前席卷全身的報復(fù)欲焰很快被他收回并壓縮到心里最隱蔽的褶皺中。
“我們是無意中掉落到這里的。”幽川頗為無奈道:“在下真不知道尊上在說什么,難道是尊上認錯了人?”
雷戈無語地瞪了他一眼,半晌才憤恨不已道:“你演夠了沒有?這重淵之眼是你自己設(shè)的,除了你,就算是那些沒用的神渣都無法進來,你現(xiàn)在還站著說話不腰疼地跟老子打啞謎,你什么意思???是,老子是沒你厲害,但你也用不著這樣來作弄老子吧?看在老子比你年長幾萬載的份上,你是不是應(yīng)該拿出最起碼的一點尊重來?”
說到后面,雷戈甚至隱隱帶有點乞求的味道在里面。
幽川愕然,雖然雷戈情緒的變化并不明顯,卻被他立馬察覺了出來:他明顯在提防甚至是畏懼自己!
那個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能讓這樣一條顯然在這個世界屬于無上存在的巨龍都如同一條受驚的蛇一樣?
幽川趕緊道歉道:“在下若有冒犯,還請尊上多多擔待,但尊上說的重淵之眼又是什么……”
雷戈對他仍舊這樣虛頭巴腦地裝腔作勢已經(jīng)忍無可忍,龍嘴一張,那顆晶瑩的龍珠倏然收回,氣泡應(yīng)聲破碎而散,幽川和洛伊絲一下失去托襯,齊齊驚呼一聲,直接朝熔漿墜落而去。
“哼,裝得還真像那么回事!”
雷戈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郁悶,把幽川的所有言行都視為了自己遭受到的又一故意折辱,干脆把眼一閉,靜待他自己露出原形,那時候自己才好衡量下一步的行動。
如果他仍舊比自己強,自己就不開打,免得徒受其辱,如果他弱了不少,自己自然就義無反顧地要執(zhí)行之前自己剛見到他時的想法,最好先讓他在這熔漿中陪自己幾百載,自己就可以慢慢嘗試和琢磨各種超越他這種等級的生命所能承受的慘烈酷刑。
這種左右逢源的方案簡直無懈可擊,想到得意處,雷戈甚至高興地發(fā)出了一聲嘹亮的龍吟。
而幽川二人這一下著實嚇到了,比之前在水中的恐怖還更來得強烈,因為下方就是能把自己焚得渣灰都不剩的高溫熔漿。
危機之下,洛伊絲奮力地打著手勢,妄圖在這炎熱而充滿著毒氣的逼仄空間里凝結(jié)出一些水來,那樣就可以暫時托住二人,不至于直接掉進去與死亡緊緊擁抱。
但兩人剛冒出的汗都瞬間蒸發(fā)得一干二凈,這熾熱的空間里哪里還有什么水汽存在,眼看只剩兩三個身位兩人就要掉進去了,幽川猛地咬破自己的嘴唇,并立馬含住,只用眼神朝洛伊絲示意了一下,洛伊絲也立馬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照樣含了半口血,兩人幾乎同時噴出,洛伊絲立馬運轉(zhuǎn)自己控水的能力把它們牢牢地控制住,任是熱浪熏騰,也無法把它們再蒸發(fā)分毫。
并很快疊鋪成兩塊僅可踏腳的小圓盤,堪堪托住他們就要沾到熔漿的雙足。
“咦,你居然要依靠這個小美女來求生?”雷戈大為驚詫道:“難道你真的淪落到連一個精靈都不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