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凌寄偏頭往葉息藏在身后的瞥了一眼:“別藏了,拿出來吧,早先我便看見了?!?p> 葉息咬牙,右手將反握住匕首的手握得更緊。
凌寄見狀,冷笑著將槍口一轉(zhuǎn),朝葉息緊握匕首的手臂扣動扳機。
“砰”的槍響中,葉息手臂傳來一陣劇痛,臉色瞬間慘白,險些就要握不住手中匕首。
眼見葉息受傷,許則弋唯恐凌寄當(dāng)真殺了葉息,神情激蕩地再次蹣跚上前:“不!你不懂!誠如你所言,你能找到第一個‘葉息’,就能找到第二個。那么我既然能找到第一個‘安寧侯’,自然也能找到第二個!你若執(zhí)意要殺了葉息……”
“砰!”
許則弋話未說完,便被一聲槍聲打斷。
身體的踉蹌倒地以及胸腹傳來的劇痛中,許則弋不可置信地看向凌寄:“你……”
“原以為許大師乃當(dāng)世梟雄,目光長遠(yuǎn)顧全大局,不會輕易被外物左右。”凌寄分外惋惜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持槍護衛(wèi)都不由慢下對顧以嵐的圍攻,被其接連反殺了幾人。
許則弋張嘴只來得及吐出一口鮮血,和一個“你”字,便怒瞪雙眼沒了生息。
凌寄無視眾人目瞪口呆的反應(yīng),神情自若地再次吹散槍口硝煙,而后將目光落到一旁:“怎么,裝死人裝上癮了?”
商玲瓏聞言,忙不迭將壓在身上的嵐衛(wèi)推開,從地上爬起。余光瞥見遠(yuǎn)處血泊中沒了生息的許則弋,忍不住渾身一抖,恭謹(jǐn)?shù)毓虻匦卸Y。
“他的那些研究手稿,你都到手了?”
“回主子,都到手了,現(xiàn)下正被奴婢小心藏在……”
商玲瓏話未說完,場中倒地哀嚎多時的一人忽然口中呻吟一頓,仰頭發(fā)出不可置信的諷刺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翻臉無情的狼心狗肺之徒!凌寄你……”
“砰!”
那人話未說完,便被凌寄一槍擊斃。
不出片刻,場中另一名情形相似之人再次憤然開口:“凌寄!你即便得到了我的手稿又能如何?”
“砰!”
再一人:“明知商玲瓏是你放到我身邊之人,我又怎會毫無防備?”
“砰!”
三槍過后,場中一時靜默無聲。
“垂死之人,也配擾我心智?”凌寄冷笑,挨個看過場中被自己擊斃的三人,不由沉吟。三人尸體由遠(yuǎn)及近。許則弋便這般沉不住氣,迫不及待想移魂到她身上?還是她身上有旁的什么自己所不知曉的隱秘?若是如此……
凌寄勾起的唇角再次溢出濃郁邪氣,就連眼底也似隱隱有藍(lán)紫深芒一閃而過。
葉息見識過羅晟的冷血,凌絕的癲狂,但是與已然陷入瘋魔的凌寄相較,可謂小巫見大巫!
顧以嵐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浸透,匯到衣擺袖角滴落。繼續(xù)拖延下去,失血而亡只是早晚。葉息收回目光,凝望著凌寄近在眼前的背影,深深吸氣。咬牙忍痛將握在右手的匕首換至左手。
左右手皆可的這張最后的底牌,終于能派上用場了。
片刻后,距離凌寄最近的一名失血過多,即將死去的凌家護衛(wèi)忽地翻身而起。蹣跚著腳步朝凌寄和葉息而來,滲血的口中滿是譏諷恨憎。
“真正的手稿,只在我的腦中!你得不到,永遠(yuǎn)也別想得到!”
凌寄眉目嘴角盡是冷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
與槍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凌寄的悶哼。凌寄始料不及地用空出的手緊緊捂住鮮血狂噴的頸側(cè)。察覺到刺入的冷硬金屬被人狠狠抽離,凌寄緩緩轉(zhuǎn)身。見葉息駭怕到渾身顫抖仍執(zhí)著握緊匕首想要補上一刀,凌寄裂開嘴角,沖著葉息眉間狠狠扣動扳機。
“砰!”
顧以嵐拖著重傷之軀剛將最后一名持槍護衛(wèi)擊斃,聞聲轉(zhuǎn)頭,便眼睜睜看著血珠從葉息眉間飛濺而出。
“不!??!”
人在死亡的瞬間會想到什么?如今葉息終于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浮浮沉沉兩世,嘗盡人間酸甜苦辣咸。在這一瞬,葉息只覺從未有過的松快。仿佛渾身桎梏盡除,輕盈飄然,似能隨風(fēng)而起。
強忍住想要最后再看顧以嵐一眼的沖動,葉息抽空全身力氣,化做唇邊一抹輕聲嘆息,闔上雙眼,往后倒去。
就這樣吧,忘了我……
眼見葉息似喜似悲地跌落山崖,顧以嵐想要奔過去,卻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一貫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顧以嵐望著葉息身影不復(fù)存在的石臺,生平第一次惶惑無措。
“不,不對!怎會這樣?不該如此!”
顧以嵐激蕩的心神在極度的抗拒和懊悔的反復(fù)灼燒沖擊之下,悄然出現(xiàn)一絲裂縫。一句葉息明明沒說過,卻存在腦中的話語,從裂縫中溢出。
‘我為何不能與他成親?’
為何?
顧以嵐渾身一滯,隱約想起了什么極重要之事。正欲分辨,卻又不甚清晰,只得順著裂縫拼命回憶。內(nèi)外力的雙重作用力下,塵封多年的紛繁記憶終于將那堵無形的牢籠沖破,頓時如山洪海嘯,咆哮著破籠而出。
隨著記憶回攏地越多,顧以嵐越發(fā)地嗔目欲裂。視線無意識落到仍站在石臺上的凌寄身上,猩紅雙眼泛出淡金幽芒,明滅中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暴戾。
“死!你該死!你們都該死!”
憤怒悔恨將回憶的牢籠徹底沖毀,憶起全部真相的顧以嵐緊盯著凌寄,毫無保留地瘋狂運轉(zhuǎn)周身氣流,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只一瞬便飛沙走石山搖地動,就連原本萬里的晴空也驀地黑云罩頂電閃雷鳴。
凌寄體內(nèi)血液也受到顧以嵐運轉(zhuǎn)的氣流影響,從脖頸處噴涌得更歡。凌寄嗤笑著想說什么,卻因失血過多,腳步虛浮地跌倒在地。自嘲地望著天際黑如濃墨的低云,凌寄失落地喃喃自語。
“無妄無妄,當(dāng)真有愿無望?”
言罷,凌寄捂住頸脖的手滑落,雙眼不甘地緩緩閉上。唇角邪氣散去,帶著若有似無教人看不真切的弧度。
凌寄的死并未讓顧以嵐平息下來,反而因怒火無處發(fā)泄越演越烈,氣勢也越發(fā)駭人。
無妄峰周遭山嶺巨震山石崩塌,激起的塵埃與低沉的黑云混沌成一片。雷聲滾滾震耳欲聾,電若蛟龍游弋其中。
世界即將毀滅之際,翻涌的云層中忽地探出一只碧玉無瑕的擎天巨手。
巨手只掐出一個手印,瀕臨崩潰的世界頓時瞬間定格,再無一絲異動。再一個手印,塵埃落定,黑云消散,藍(lán)天再現(xiàn)。隨后巨手翻手一招,將幾道人影吸入掌中,緩緩從半空收回,轉(zhuǎn)眼便不見半點蹤跡。
風(fēng)繼續(xù)吹,鳥繼續(xù)鳴,一切如初。
只除了無妄峰周遭崩塌大半的群山,及其上昏迷的幾人與一地慘死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