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漫長,綠蔭消長。
趙阿姨手提一尾草魚往院內走,碰見正在院內打太極的聞笙,聞笙看見她回來,不急不緩打出動作,“阿姨,中午吃魚啊。”
趙阿姨說這魚新鮮,是她老伴一早才從河里釣的,早上釣魚的人多呢,能釣到這么大的魚不容易。
相處久了,便知道,趙阿姨這人,平時看著話雖然多,但待人是真的實誠,她問聞笙,“小聞啊,中午是想清蒸,還是紅燒呀?”
聞笙思索,“清蒸的吧,”可最近老覺得嘴里沒味道,清蒸的話是不是太清淡了點,“紅燒吧,紅燒?!?p> 趙阿姨哼著歌進了廚房。
聞笙在院里晃夠了,她也哼著歌進了屋,進門即聽見廚房里趙阿姨在罵嚷,“去,去去,不得好,打死你哦。”
不知道是從哪里躥來了一只黑貓,惦記著她放在砧板上的草魚,趙阿姨以為它是一只沒人要的野貓,竟然不怕人,蹲在窗口死活都趕不走。
聞笙探過頭,往廚房里多瞅了一眼,沒什么大事,見她過來看,趙阿姨說話,“不曉得從哪里跑來的一只黑貓,偷魚來著,一看就沒少偷,養(yǎng)得不要太肥嘍?!?p> 聞笙留心看了一眼,那貓不怕人,可不就是隔壁沈先生家的貓,脖子上系著金鈴鐺呢,這樣招風,聞笙問,“趙阿姨,你不認得這貓啊,它是隔壁院里的,我見過它?!?p> 趙阿姨說她沒見過,嘴里嘀咕,“怪不得不怕人,”謹防那貓惦記她的魚,一會兒還要出個門,她將魚掛在了墻上,轉身望見聞笙還在盯著那黑貓看,“小聞吶,你不要管它啦,它吃不到,一會兒自己會走的?!?p> 趙阿姨出門去了,聞笙在廚房卻多待了會。
她好奇這只黑貓,養(yǎng)得是滿肥的,不要說,臉盤子還真挺好看,尤其是那眼睛,藍藍的,沒有摻和一點雜色。
這可不是野貓,野貓哪有它這么乖順。
聞笙立在原地,觀察了它好一會兒,見它只盯著墻上那魚,眼珠子半天都不動。
她挪動腳步,朝它走近,怕它不是真的乖,伸出手時,心里怪擔憂的,而后摸到它的脊背,肉嘟嘟的一只貓,它一點兒也不兇,只朝她輕輕哼著聲。
聞笙多摸了它兩下,樂呵呵笑出了聲,“好啦,回去啦,叫你爸爸給你買小魚干吃。”
它低低哼聲,探出脊背,逃離了聞笙的手掌心,并沒有走遠,略略轉了兩小步,換個地繼續(xù)又臥倒了。
聞笙可稀罕它了,她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不聽話。”
趙阿姨還沒有回來,聞笙趴在二樓的地毯上看雜志,書翻了兩頁,雙手都撐住了下顎,雜志不好看,弄得她一點兒心思也沒有。
她從地上起身,習慣性往玻璃窗外先看一眼,沒有人。
再到廚房時,那肥貓果然沒有走,聞笙覺得它執(zhí)著的小眼神真討人喜歡,她拍了拍手,又望了它好大一會兒。
好吧好吧,今天暫先便宜你。
她從墻上取下了那尾草魚,重得很,隨手放到了砧板上,就碰了一下,一手的魚腥味,聞笙嫌棄地甩了甩手,“快吃吧,我去洗個手。”
她本打算就放任那貓不管的,這個事要是被趙阿姨看見了,倘若知道她是共犯,還不得絮叨死她。
洗完手下樓,她心情很好。
廚房里轉一轉,院子里轉一轉,再去廚房轉一轉。
到底是不忍心,一會兒給趙阿姨看見,這肥貓吃飽了跑不動,有得它一頓好揍。
她開始看不下去,這貓怎么一點兒也不靈活啊,“你還吃啊。”
第三回再進廚房,聞笙便徹底失去了耐心,她一只手抄兜起了它,太沉,險些沒兜住,好在另一只手及時托住了它。
她小腳步走得很快,又是夏日,空氣里飄著一股特有的清涼,仿佛是糖果的味道,甜滋滋的,連風都變得輕和,吹動著聞笙耳尖的發(fā)梢,懷里的貓很聽話,一點兒聲音都不發(fā)。
“咚咚咚?!?p> “咚咚?!?p> 還是吳管家來開的門,開門看見聞笙,他笑得溫和。
“聞小姐?!?p> “諾,你家貓。”
聞笙兩只手托起了黑貓,大概是姿勢不舒服,它這才喵嗚叫了起來。
吳管家從她手里接過貓,向她笑,“先生方才還在找它,原來是跑到你那里去了?!?p> 聞笙點點頭,“是呀,待在我家不肯走尼?!?p> 秋生笑得和睦,謝過聞笙,問她要不要進屋坐一坐,聞笙擺手,“不啦,我回家了。”
這是第一日。
夏日里有好多個正午,頭頂的蟬鳴不覺間此起彼伏,聞笙穿得單薄,一天比一天衣袖寬闊,一雙涼鞋拖,踩過從這扇門到那扇門中間的數十米距離,不變的是,聞笙手里那只貓,它臥倒的姿勢,一直都很舒適。
聞笙覺得它重了。
依舊是吳管家開的門,聞笙立在他家門口,望見門開,眉間一道彩虹,“秋生,我又來啦?!?p> 最后一回送貓,聞笙換了一雙鞋拖,她撓了撓頭發(fā),趙阿姨批評她了,叮囑她以后不準將貓往回領。
可是不是她要往回領,是這貓,它自己要來啊。
“管家,你好啊?!?p> 吳管家拉開門,望見她的眉眼耷拉在一處,心情像是不大好。
她將貓放在了地上,對秋生說,“我回去了啊。”
管家喊住她,“聞小姐,等一等。”
聞笙轉過身去。
吳管家笑,“今天很巧,親戚送來了一批新鮮的西瓜,我們先生想請你吃西瓜,你要不要進來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