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卜德陽的性格不像父親卜計劃，他遇到了大事小情，都要和妻子賈芬芬商量著，從不獨斷專行。
但要說成了妻管嚴(yán)，也算不上，他們夫妻之間是民主型的，談不上是龍在上，還是鳳在上。
夫妻生活一直風(fēng)平浪靜的，不像有些家庭那樣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
送完湯米回來之后，孟華榮就成了賈芬芬嘴里的議論對象，睡前、飯后都要拿她說事。
卜德陽和老婆一了個鼻孔眼兒出氣，對弟媳婦的羨慕忌妒慢慢地就轉(zhuǎn)到對父親卜計劃的不滿上來。
這天晚飯后，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又開始磨牙。首先是賈檢芬芬又拿卜德星當(dāng)上經(jīng)理助理說事，搞得卜德陽心里很不爽，就像自己當(dāng)不上似的。
卜德陽不服氣地說：“小三德星能吃幾碗干飯，我當(dāng)大哥的能不知道？他能當(dāng)上經(jīng)理助理，肯定跟咱爸沾光?！?p> 賈芬芬說：“當(dāng)老的沒有不偏心小的，憑什么在外面都能提拔，而在家中的廠子里只能當(dāng)牛作馬，拉一輩子犁？”
卜德陽說：“那還用說，遠(yuǎn)的香，近的臭。父母都是老糊涂，不在自己身邊的天天想，圍著他們轉(zhuǎn)的卻針鼻兒大的好處也沒有?！?p> 賈芬芬說：“父母是一方面，關(guān)鍵還得看自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哭，誰知道你餓呀？孩子多了，顧不過來，只能是誰哭就把奶頭塞誰嘴里?！?p> 卜德陽說：“我是當(dāng)老大的，最先斷奶，吃的奶最少，出力卻最多?！?p> 賈芬芬說：“牛拉犁，馬拉車，貓捉耗子狗看門。你天生就是出力的命，不是當(dāng)官的料。”
卜德陽聽了不舒服：“你別狗眼看人低，門縫里瞧人——把人看扁了。我是車間沒管好，還是采購沒干好？我自己心里有桿秤，自從接了德星采購這個活，人們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樣了，誰見了我不是恭恭敬敬的？”
賈芬芬問道：“誰對你恭恭敬敬的？你買誰的東西，誰還不給你幾句好話，送上幾個笑臉？你也別得意的太早，已經(jīng)早有那眼紅的盯上你了，還是夾著尾巴做人比較好?！?p> 卜德陽問：“誰盯上我了？是不是蔡梅梅？她那張破嘴，聽風(fēng)就是雨，不看人家出了多少力，專盯著人家享了多少福。身正不怕影子歪，聽見兔子叫還不用種豆子了？”
賈芬芬說：“你管她是菜梅梅還是飯梅梅呢！小心行得萬年船，這些閑話傳到老的耳朵里就不好了。老的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蔡梅梅一雙大眼睛可不是用來喘氣的，什么事能逃過她的眼睛？還有那個笑面虎高希利，每天像個壽星佬似的，見到誰都是慈眉善目的，天下沒壞人，誰也不得罪。”
卜德陽說：“廠子是咱們家的，姓卜又不姓高，扯人家高叔身上干什么呀？憑良心說話，人家高叔可是對咱好著呢，我到財務(wù)上報銷，最后都是要經(jīng)他手的，從來沒有為難過我一次?！?p> 賈芬芬輕蔑地一笑，說道：“有時候你考慮事還真不如我一個老婆家。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外人，他明著得罪你？他是什么人？做小買賣的出身，最會算計了。你看他墻上掛的是什么？”
卜德陽說：“我沒注意他墻上掛的什么，與我又沒有什么相干。”
賈芬芬說：“告訴你吧，他的墻上掛著算盤！他是咱們廠里最精明的人，咱家老的也比不上他。你可別忘了，高希利在廠里可是有很大的股份的，他能不為他的錢負(fù)責(zé)？你多報三瓜兩棗的，無傷大雅，他肯定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維護(hù)個好人的名聲。”
“你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卜德陽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高希利都有股份，年底分紅能饞死個人。我這個當(dāng)兒子的只能領(lǐng)一點死工資，到哪說理去??？”
賈芬芬說：“井里的蛤蟆，只能看到碗大的天。咱老的讓你干采購，故意給你點小甜頭，你就屁顛屁顛的撒著歡兒地為廠子賣命。誰知道哪一天，老的一句話就把小三叫回來，把廠子全交給他，然后再一腳把你踢開。到那時，你沒有一塊錢的股份，只能清身出戶，光腚走人?！?p> 卜德陽說：“我又不傻，怎么會落到那步田地？趁著咱爸還不糊涂，有些事也要盡早安排，兒女都是爹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不能一碗水端平也要大差不離，他名下的股份應(yīng)該兄弟姐妹人人有份，該分就得分分，萬一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兄弟們意見再不統(tǒng)一，打到法庭上去人就丟大發(fā)了?！?p> 賈芬芬說：“你是榆木疙瘩不開竅，我說了半天，你也沒有領(lǐng)會的我意思。你的心眼就不能再大一點？眼光就不能再放長遠(yuǎn)一點？”
卜德陽一頭霧水地問：“咱倆說話你還兜什么圈子？直接告訴我怎么辦不就行了？越來越和你尿不到一個壺里了?！?p> 賈芬芬說：“這個廠子是咱們老的一手操持起來的，現(xiàn)在廠子經(jīng)營得順風(fēng)順?biāo)?，他又沒病沒災(zāi)的，你突然沒深沒淺地跟他提出分他的股份，不和割他的肉有什么區(qū)別？”
卜德陽低頭想了想，也覺得太唐突，便向老婆討主意：“那你說，咱應(yīng)該咋辦？”
賈芬芬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還是要盡力討咱爸的好，取得他更大的信任，等他把廠里的的權(quán)力一步步交給你，離開你玩不轉(zhuǎn)的時候，也就生米煮成熟飯了。到那時，什么股份不股份的，再大的股份，能比整個廠子大嗎？”
卜德陽說：“人都說女人頭發(fā)長見識短，我看你比我慮事周到，看問題長遠(yuǎn)?！?p> “聽老婆的話有飯吃，”受到男人的肯定，賈芬芬生出幾分得意，“你要是早聽我的，也不至于有今天。”
卜德陽說：“今天怎么了，白天有班上，晚上有酒喝，過日子不就圖個老婆孩子熱炕頭嗎？”
賈芬芬嗔怪道：“看看你那點追求，能有什么大出息？真是教的曲唱不得。我看老二這兩天也在家，你抽空和他聊聊，探探他的口氣，我瞅機(jī)會找蔡梅梅，看看她有什么想法?！?p> 卜德陽說：“這一點你和我想一塊去了。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德月天南海北地跑，見多識廣，多聽聽他的意見沒虧吃。將來就是咱們管了廠子，也離不開德陽?！?p> 賈芬芬不置可否地說：“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想的倒是長遠(yuǎn)，計劃趕不上變化，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