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海北跑順腿的卜德月,回到振華公司仍舊是屁股上長尖,坐不住辦公室的椅子。
習慣了天天與人打交道,要地坐在辦公室喝茶水、看報紙,就能把他悶出病來,比坐牢還難受。
每天一上班,到辦公室里晃一圈,就等于點了卯,轉眼的工夫就不見人影了。
卜德陽有事找他,一直沒有得手。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卜德月有自己的朋友圈,一聽說他從外地回來了,一大群狐朋狗友就像蜜蜂聞著花香一樣,圍著他轉個不停。
一個原因是長時間不見了,真想得慌,二來呢吃大戶不心疼,都知道卜德月大手,請客不手軟,身后振華公司是鎮(zhèn)上數一數二的企業(yè),吃頓飯算個什么呀。
他的這些朋友,大多數也是各個公司的業(yè)務員,像胡椒面一樣撒在全國各地不用說,單就在家的聚成一桌子也不是難事。
這些業(yè)務員,因為職業(yè)習慣,大家的興趣愛好大差不離,喜歡熱鬧,聚在一齊,談天說地之中相互溝通信息,胡吃海喝之時捕捉著發(fā)財的商機。
怪不得卜德陽找不見二弟呢。
這兩天,卜德月一直和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燎原紡織機械公司的金牌業(yè)務員江春水纏在一起。
兩個人有共同的愛好——釣海魚,兩個人一見面手就癢。
地點也是卜德月親自選定的,就在岳忠儒承包的海灘上,這是個深水灣,岸上是礁石,不用甩出20米的線,鉤在水下七八米。
選在這個地方釣魚,還有一個好處:岳忠儒新建了三間小屋,兩個人釣累了就到小屋里歇腳,還有個“廚子”專門侍候著。
原來,岳忠儒為了看護這片海灘,經村委會批準,在深水灣處蓋了三間小屋,居高望遠,像個哨所一樣。
卜德月釣魚上來,經常就會支使老光棍金五常跑腿當廚子,在海邊小屋里燒著熱炕等著。
今天上午還不到九點,卜德月就過來敲金五常的窗:“老金,快起來,到海邊把炕燒熱了,再燒壺開水,今天中午吃鰻鱗魚。”
“知道了,”金五常答應著,“你們先去釣著,我隨后就來?!?p> 卜德月和江春水又發(fā)動起摩托,一溜煙地向海邊小屋駛去。
金五常只要聽見卜德月的聲音,就知道中午又會有魚吃了,恨不得從土炕上蹦下來。
可惜年老了,蹦不動了。如今能有個人支使他,跟他說句話,金五常高興得像個孩子。
兩個人輕車熟路地做完準備工作,就開始拋竿甩線,坐等鰻鱗上鉤了。
江春水有一搭沒一搭地說:“昨天風向不對,沒釣上幾根,不知道今天怎么樣?”
卜德月說:“今天肯定比昨天強,蝦又新鮮,鰻鱗一定愛吃?!?p> 江春水說:“你這回能在家呆幾天?”
卜德月說:“我也說不準,老爺子是一天也不想讓我在家呆,今年下半年的訂單少,老爺子著急,但我出去跑斷腿也沒什么效果?!?p> 江春水:“聽說上半年還不錯,下半年就不景氣了?”
卜德月說:“市場變化太快。我感覺這個拖拉機市場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聽說你們紡織機械好得一塌糊涂?”
江春水說:“什么產品在市場上都有波動,你們的拖拉機疲軟,我們的紡織機械卻硬得不打彎。我們公司的業(yè)務不用往外跑,人家客戶都上門來排隊提貨,要不然我也沒有閑工夫在這釣魚摸蝦?!?p> 卜德月自嘲地一笑:“你有工夫出來釣魚是因為公司忙不過來,我出來釣魚是因為拖拉機市場軟蛋?!?p> 江春水勸慰道:“市場千變萬化,公司就要及時做出調整,不能一棵樹上吊死?,F在的紡織機械如此火爆,為什么不考慮適當地轉轉行?”
卜德月說:“我也有這個想法,就是不知道紡織機械會不會像拖拉機一樣,熱不了三天就涼了?!?p> 江春水說:“那怎么可能?我天天泡在這個市場里,我還不知道水深水淺?這是個新興的市場,發(fā)展空間大著呢!不瞞你說,我約著你來釣魚,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咱們兄弟聯手干紡織機械的事。”
卜德月說:“你現在在燎原干得多好???還不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
江春水說:“話不能那么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聽你這么說,你是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卜德月說,“沒想到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有另一套算盤?!?p> 江春水說:“說實話,我早就想找一家有實力的企業(yè)合作,我手里有大把的訂單,全都得交到公司,現在呢?有訂單也不敢接,公司根本趕不出來。如果我和你合作,所有的利潤就是咱們的了。”
卜德月說:“這個事必須和老爺子說,我做不了主。我同意了沒有用,說了也白說?!?p> 江春水說:“這個事你上點心,想好了怎么跟老爺子說。千萬別辦砸嘍!”
卜德月說:“你讓我好好琢磨琢磨,現在還是安心釣魚吧,光顧著說話了,到現在怎么還不咬鉤???”
江春水開起了玩笑:“可能是魚兒聽到了商機,回去開會去了?!?p> 說得卜德月也笑了。不遠處走來了了金五常,手里拎著一個暖壺,送開水來了,身邊的小屋房頂上冒著縷縷炊煙。
老光棍金五常走過來,特意看了看裝魚的桶,空空的,一片魚鱗也沒有,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正在金五常放在暖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魚鈴聲在耳邊響起。
金五常急忙轉過頭來,卜德月正用力繃緊魚竿,使勁地搖著魚線。
金五常興奮地跑過來,抓起水桶準備著。一條半斤多重的鰻鱗魚總算浮出了水面,卜德月熟練地握住魚的頭部,輕松地摘下鉤,撲通一聲扔進水桶里。
看著水桶里活蹦亂跳的大鰻鱗魚,金五常喜歡得不得了,也不急著回小屋了。一屁股坐下來看兩個人釣魚。
一旦開口,鈴鐺便響個不停。
兩個人就忙活開了,高興得金五常一會兒看看這個桶,一會兒又看看那個桶,恨不得讓兩個桶立馬裝滿了魚。
卜德月瞅了個空兒,對身邊的金五常說:“你把這十來條拿到屋里去,燉上五條大個的,再到你園子里揪個幾個蘿卜,蘸大醬。剩下的在水里養(yǎng)著,你自己留著以后吃?!?p> 金五常走了沒一會兒,卜德月又釣上一條,他順手就扔進了江春水的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