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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成就了我們村

第一百四十八章藕斷絲連

都市成就了我們村 山川一葉 3159 2020-02-08 10:07:47

  剛才還在上料口平臺上活蹦亂跳的“墨鏡”看見卜德陽三人搖頭晃腦地走了,他的表演也失去了動力,像個泄氣的皮球癟了下來。風機的躁音一如既往,剛才他是扯著嗓子喊下面的工人才能聽見,現(xiàn)在領(lǐng)導走了,喊給誰聽???

  “墨鏡”在上面不催了,地面上工人的動作也變得懶洋洋的。這幾個工人都是老油條,臉皮子活兒都會干,領(lǐng)導來了要手忙腳亂地快干,領(lǐng)導又不會一直站在自己身邊,拍完照,攝完像就走了。領(lǐng)導一走,還得恢復到原來的工作頻率上去,人身都是肉長的,又不是鋼鐵做的奧特曼和鋼鐵俠,哪能一刻不停地工作?這就叫會工作,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

  上廢鋼的工人嘴里斜叼著煙,漫不經(jīng)心地往車斗里撿著長短不一的廢鋼,然后一步三晃地推著獨輪車過秤,多幾斤他也懶得往下拿,少幾斤他也不往車上添,他有自己的主張:頭高頭低的事,這車不夠下車補上。

  平臺上的墨鏡看著上來的廢鋼長的長,短的短,便俯下身子大聲罵道:“老焦,你他媽的眼瞎了?這么長的廢鋼也往車里裝,要是叉住爐膛,你上來拿著棍子戳!”

  老焦歪著頭看了看“墨鏡”,嘴里嘟囔著:“老子上了半輩子料了,還用你教?我上料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p>  “你他媽的嘟囔什么?不服氣是不是?”“墨鏡”伸著頭朝老焦吐了一口痰。

  老焦很識趣地跑了幾步,沒有讓痰落在自己身上。惹不起還躲不起?老焦乖乖地推著車朝廢鋼走去。

  怕什么來什么,沒過一袋煙的工夫,“墨鏡”在平臺上使著吃奶的勁兒吆喝:“別上料了,快去把風機關(guān)了,爐膛被廢鋼叉住了!老焦,快上來,和我一塊拿鐵管子戳下去!”上料的工人都慌了手腳,一個工人跑過去拉風機的電閘,老焦像個大笨熊一樣順著梯子往沖天爐的平臺上爬。

  “馬上就下鐵水了!誰讓你們關(guān)風機的?”大爐工聽不見風機響,拎著燒紅的鋼釬子質(zhì)問地面的工人。

  剛才拉電閘的工人現(xiàn)在左右為難,不知道聽誰的好。

  “快去把電閘合上,沒有我的話,不準亂動風機的電閘!”大爐工嚴厲地訓斥著。

  “你開風機我怎么往下戳?你沒看爐膛已經(jīng)叉住了嗎?”“墨鏡”堅決不同意合電閘。

  “我是大爐工,這個地方我說了算,都得聽我的!”大爐工憤怒地指著平臺上的“墨鏡”說。

  “你算哪根蔥?我在上面就得聽我的!”“墨鏡”也指著大爐工說。

  “你真他媽的是個土包子,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我跟你廢什么話呀!”大爐工一邊罵著一邊跑過去合上了風機電閘。

  風機漸漸啟動起來,又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通紅的火苗一直噴射到進料口。“墨鏡”和老焦根本靠不了近前,更別說拿鋼管去疏通爐膛了。

  氣急敗壞的“墨鏡”像猴子一樣順著梯子滑了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拉下電閘,風機很快就啞巴了。

  大爐工又跑過去合上電閘。他擔心別人再過來拉閘,干脆站在電閘邊上守著。

  還沒爬到平臺上的“墨鏡”聽見風機又響了,心里這個氣啊,這不是成心作對嗎?

  大爐工拿出視死如歸的架勢,守衛(wèi)著電閘。

  “我三五分鐘就把料戳下去了,你開著風機我根本靠不了前!”“墨鏡”說道。

  “我放出這包鐵水來,你再拉閘,一停了風,這包鐵水一旦凝固了,整個爐就成了一個鐵疙瘩,出了問題你負得起責嗎?”大爐工寸步不讓。

  “料在爐膛里叉著,這么大的火直接燒爐膛,燒化了爐膛你賠得起嗎?”“墨鏡”上來了彪勁,在關(guān)公面前耍開了大刀。

  “你別不懂裝懂!有熱風循環(huán)著,根本燒不化爐膛,不用你瞎操心。整個大爐都歸我管,你必須聽我的!”

  “你是哪個廟里的和尚?跑到我的地盤上當主持?沒人告訴我必須聽你的。燒了爐膛我擔不起責任,我先戳下去料,你再放鐵水?!薄澳R”說著話,一把將大爐工推了個趔趄。

  風機再次啞火了?!澳R”也學精明了,他把守著電閘,不讓大爐工靠前,吆喝著老焦一個人在上面拿著鋼管往下戳。望著老焦笨手笨腳的樣子,“墨鏡”又支使兩個工人爬上平臺,三個人往下戳料。

  三個和尚沒水吃。有一根扁長的廢鋼插進一個進風口里,上面的料越壓越結(jié)實,三個人在上面是瞎忙活,沒有一點效果。

  看著“墨鏡”胳膊粗力氣大,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大爐工氣得都快哭了,打又打不過,要是沒有人管得了這個混球,就要出大麻煩了。鳥急了奔林,人急了奔神,大爐工除了卜德陽,眼前的工人他一個也不認識啊。

  大爐工急中生智,武斗不行就來文斗,孫猴子再狂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他扔下手里的鋼釬就往辦公室跑,卜德陽就是他的大救星。

  卜德陽聞言是拍案大怒,好小子,戴個墨鏡我就不認識你是誰了?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卜德陽一個箭步?jīng)_出門去,后面跟著馬勞華和曹隨峰哼哈二將和大爐工。

  看著大爐工落荒而逃,“墨鏡”露出了勝利者的大白牙:“敢跟我斗?你就是搬來天兵天將我也不怕你!”

  “墨鏡”仰著臉沖著平臺喊:“老焦,你下來給我看著電閘!我不上去肯定不行,你是球也完不成,能惹事不能平事!”

  干什么吆喝什么,“墨鏡”上了平臺之后,冒著灼人的熱浪,將腦袋探入進料口,像觸電一樣縮了回來。

  “來,咱們?nèi)齻€人用齊了勁兒,朝左邊這一個點往下戳,聽清了沒有?”“墨鏡”問另外兩個工人。

  “聽清楚了,你讓往哪戳就往哪戳,全聽你的!”兩個工人大聲回應(yīng)。

  “來,一,二,三!”“墨鏡”喊著號子。

  “一,二,三!”

  “一,二,三!”

  “活動了,下面活動了!”一個工人興奮地喊叫。

  “少廢話!來,一,二,三!”“墨鏡”大聲吼叫著。

  卜德陽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了鑄造車間外面,一個工人正像一個靶子一樣歪歪斜斜地靠在電閘旁邊的墻壁上。卜德陽沖上前去,照著那個人的的臉上就是一個大嘴巴。

  “你怎么打人?!”工人毫無防備,冷不防挨了這一掌,捂著臉質(zhì)問道。

  “不打你打誰?誰讓你把電閘拉下來的?”卜德陽問道。

  “不是我拉下來的,你竟冤枉好人。是小李子讓我下來看著的?!惫と丝迒手樥f。

  “真不是他,是上面那個戴墨鏡的干的!”這時大爐工跑過來替工人解釋。

  “現(xiàn)在不用管是誰拉的閘了,先合上再說吧。”卜德陽對大爐工說。

  “好,好!我現(xiàn)在就合上。”大爐工說著,就將手伸向電閘。

  “轟隆?。 ?p>  一聲巨響,沖天爐進料口冒出一大團煙霧。

  “好!”平臺上的三個人歡呼雀躍,終于把叉在爐膛上的料戳下去了。

  這一聲巨響嚇得大爐工舉起的手一哆嗦,回頭看了一下平臺上的工人,然后用力合上了電閘。

  電機像一位發(fā)著高燒的病人,呻吟著,吃力地帶著風機轉(zhuǎn)動?!安∪恕爆F(xiàn)在已經(jīng)天旋地轉(zhuǎn)了,越轉(zhuǎn)燒得越厲害。

  生火啟動風機的時候,電機就生病了,“病人”體溫從36.5度向37、38度上升,開始持續(xù)低燒,“墨鏡”和大爐工你拉我合我拉鋸戰(zhàn)中,“病人”的體溫攀升到39、40、41度的中高熱。大爐工跑開這一陣,給了電機這個“病人”一個喘息的機會。

  如果這時候,能有人放下無謂的爭執(zhí),關(guān)心一下“病人”的身體,哪怕只要用手一摸,就能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熱得燙手了,只要打開接線包,就可以挽救一臺電機、挽救一座大爐,挽救一個工廠。令人遺憾的是,歷史不是用“如果”寫成的?,F(xiàn)實是由無數(shù)突發(fā)性的驚喜和災難串聯(lián)起來的悲喜劇。

  當大爐工最后合上電閘的時候,“病人”的體溫向42度以上的超高溫發(fā)起沖鋒,已經(jīng)開始垂死掙扎了。

  41、42度是人體的溫度極值,當時電機的溫度已經(jīng)達到了人體極值的3-4倍。

  風機沒有像平常一樣啟動起來,就引起了大爐工的注意,正在他愣神的工夫,一股黑煙從風機電機的接線盒里冒出來,一股濃烈刺鼻的膠皮燒焦的味道彌漫開來,緊接著,一股明火順著接線盒的電纜開始漫延。

  “著火了!電線著火了!”眼尖的曹隨峰大聲喊叫著。

  大爐工畢竟久經(jīng)沙場,只見他手疾眼快,一把拉下電閘,拾起一把鐵鍬鏟了滿滿一鍬沙灰,一下壓住正在著火的線頭,明火立刻被壓滅了。他還是不放心,又鏟了兩鍬沙灰壓在上面。

  “快卸爐吧,不知道鐵水還能不能放出來。”大爐工對卜德陽說。

  “鐵水放不出來就怎么了?”卜德陽焦急地問,說實話,剛才電機一冒煙,電線又著了火,卜德陽就被嚇麻了爪。

  “鐵水放不出來,就會在爐底結(jié)成一個大鐵疙瘩,整個沖天爐也成了廢鐵了。”大爐工說道。

  “那怎么行,快卸爐吧,無論如何也要把鐵水放出來?!辈返玛柋贿@個后果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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