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北一寒一襲藍(lán)衣蟒袍,墨發(fā)半束,漆黑如墨的眸子泛著寒光,冷酷著臉抿唇不語。
北炎皇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端坐在龍椅上,眉頭緊皺的模樣不怒自威。墨黑的眼眸濃郁復(fù)雜地凝視北一寒,無奈心嘆,
“寒兒,朕知道你為什么來,也知道你心里恨朕,先聽朕講個故事再作決定如何?”
北炎皇神情悲傷仿佛勾起傷心的過往,不怒自威的雙眸露出對戀人般的眷戀與思念,他睨看北一寒緩緩開口道:
“二十五年前,朕遇到一名女子,她喚月一,月一容顏傾城,表面溫柔心里卻孤傲不羈。她一身傲骨行走江湖,偏偏武功不怎樣,也不知道她家人怎么放心。也許是冥冥中注定,她憑著花拳繡腿和智慧把朕從皇兄的手中就出來,那時朕還是皇子,皇位斗爭殘酷,朕無心參與卻不料逃不開皇權(quán)斗爭的命運(yùn)?!北毖谆逝e起茶杯抿一口繼續(xù)說,
“朕醒來第一眼便看見你母妃琉璃般的眼眸,清澈明亮又帶著淡漠,僅一眼朕便深深地愛上她。朕知道月一不簡單,一身普通的衣服也掩蓋不住她由內(nèi)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月一不說朕就不問,朕相信有一天她會親口告訴朕她所有的秘密。后來我們在一起了,我們吟詩作對,一起練武,上山采藥,她在廚房里煮飯菜,朕搬個小凳子坐在一旁看著。平凡又樸實(shí)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一年,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如夢幻,讓你抓不住留不下,就好像你晚上做夢第二天醒來的感覺。炎京傳來消息,父皇駕崩了,一向疼愛朕的父皇走了,朕連他最后一面也沒見著。朕必須回炎京,臨走時朕對月一說:“等我回來?!彪拗涝乱徊幌矚g拘束,可是朕舍不得放她走?;氐交蕦m后朕精心策劃用一年的時間奪回皇位,整頓朝綱,清理后宮,只為給你母妃一片自由的小天地。等朕回到以前的小木屋卻不見你的母妃,找遍整座山也找不到,朕一直找一直找還是找不到月一。之后朕一心撲倒朝政上,你母妃胸懷天下,期愿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yè),她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女子。三年后月一突然來找朕,依舊記得她一襲白衣飄袂,迎風(fēng)而立對朕說:“北寒陌,從今以后我了無牽掛賴定你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賴著你?!笔Ф鴱?fù)得的感覺讓朕患得患失,朕不問三年來她去哪了,也不問她帶回來的女子是誰,更不問她說的“了無牽掛”是何意。朕一意孤行不顧大臣的勸告執(zhí)意廢后改立月一為后??稍乱恍牡厣屏疾蝗绦碾拮笥覟殡y,朕便退一步立月一為皇貴妃僅次與皇后??墒窃乱坏娜套屌c善良他們不稀罕,有人看不得我們幸福,各種陷害設(shè)計(jì),明槍暗箭。朕不能時時在身旁保護(hù)她,只好答應(yīng)納妃轉(zhuǎn)移注意力,月一不曾抱怨后悔。過了幾個月她懷孕了,你的到來,帶給她莫大的安慰,朕許久不見她開懷的笑容。她不屬于皇宮,后宮污濁不堪,她心思純良,不曾害過誰,她真的不適合。朕怕月一厭倦了皇宮就拋下朕帶你離開這座囚籠,所以朕格外小心保護(hù)你們母子,可笑的是朕手握天下大權(quán),坐擁江山萬里,依舊無法保護(hù)你母妃。月一懷孕七月大時皇兄的舊部叛亂,朕率兵圍剿,待朕回宮時月一突然早產(chǎn),朕著急萬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干站在門外著急。上天似乎覺得朕殺伐過重,把對朕的報(bào)應(yīng)全降下來,月一難產(chǎn),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朕說保大人她不愿,竟以死相逼保下你,最后老天還是帶走了她,絲毫不憐憫朕與剛出生不足月的你。”北炎皇用絲帕擦拭眼角,聲音有些鼻音,頹廢地靠在龍椅上,墨色的眼睛渾濁仿佛老了十幾歲。
“這些年朕冷落你不待見你,是為了保護(hù)你,你母妃來路不明,沒有母族勢力在吃人的皇宮里生存注定步履維艱,一不小心就墜身懸崖死無全尸啊。”
北一寒目光幽暗閃爍,嘴唇動了動卻不語。思緒一片混亂,忽然告訴他這么多年他恨錯人了,他的父皇很愛他,一切都是萬不得已的。
呵呵,北一寒顛笑,眼眸茫然,他不該恨嗎?這個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他的父皇,保護(hù)不了母妃,一聲懺悔就繼續(xù)過帝王三宮六院,絕情絕欲一心維護(hù)朝綱的生活,種下的惡果卻由他來承擔(dān)。
還有母妃,明知道父皇不可能舍棄天下還要把自己困在炎京,獨(dú)留下他嘗遍孤獨(dú)。北一寒冷漠地看著龍椅上的北炎皇,眼眸燃燒點(diǎn)點(diǎn)星火,胸膛起伏不斷,衣袖底下的手緊緊握住。
“這是你和她的故事,與本王何干,你們的愛恨糾葛解決不了就遺留到下一代,本王與舞兒就是你們仇恨延續(xù)的犧牲品?!?p> “寒兒”
“你讓本王去平城收回西北軍營兵權(quán),本王做到了,可你答應(yīng)本王的呢?”
“寒兒,你母妃不愿你當(dāng)皇上,朕真心希望他日你登基為皇和你愛的人攜手共享江山,楚雪舞只能嫁給太子,你母妃臨終前央求朕給你自由,保護(hù)你平安長大?!?p> “本王不需要?!?p> 北炎皇喝口茶潤喉,不再多少說,寒兒和月一脾性相似,倔強(qiáng),執(zhí)拗,一旦認(rèn)準(zhǔn)了誰也改變不了。
拿起桌面上的木盒,盒子光澤幽暗,邊緣摩擦的圓滑,可見保存的人有多愛惜。
“這是你母妃留給你的,朕也不知里面是何物,只有你才能打開?!?p> 北一寒臉上凝重,接過木盒的手竟輕微顫抖,心里略微緊張,深呼吸?!芭尽蹦竞写蜷_,一枚中間暗紅色的玉佩,上面雕琢繁雜的花紋和古老的文字,邊緣雕刻展翅高飛的鳳凰,質(zhì)地潤密,隱約看見血絲流動,中間刻“九神”二字。
北一寒沉默不語緊緊抓著玉佩,鳳翎玉佩,傳言九神府家主信物,能號令九州城的玉佩。
為什么母妃會有鳳翎玉佩?她和九神府有何關(guān)系?難不成師傅和九州城有關(guān)?眉頭緊擰成川字,所有的事就像一團(tuán)霧,牽扯的人越來越多。
北一寒看了龍椅上的人不語,轉(zhuǎn)身直接離開,這么狂拽對皇上天底下也只有北一寒了。
北炎皇心知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弄明白,不能急切。寒兒,父皇會替你清理所有障礙,父皇相信你會統(tǒng)一九州天下,建立盛世太平。月一,朕兌現(xiàn)不了承諾了,寒兒需要不斷強(qiáng)大和權(quán)勢,他生來注定不能自由。
忘憂閣。楚雪舞玉手撥動琴弦,斂下的眼簾擋住眼底的璀璨,琴聲低沉哀怨,時而纏綿。
月光照映在她的側(cè)臉恍若九天神女,琴聲與風(fēng)聲交織共譜樂曲,風(fēng)吹拂她的秀發(fā),吹不走那哀愁卻吹涼了心,耳畔傳來獨(dú)一無二熟悉的腳步聲,像是踩在她的心,沉穩(wěn)有力。
楚雪舞玉手平撫在琴弦上,琴音嘎然而止,嘴角揚(yáng)起不可察覺的笑,輕柔的說:“你來了”
“嗯”
“兩年不見,你越發(fā)成熟了”
“你也越來越美了”
楚雪舞輕聲發(fā)笑,月牙似的眼睛說明主人笑的開心,倒茶遞過去。北一寒伸過修長的手指握住,舉至鼻尖輕嗅,末了薄唇抿一口,
“煮茶技藝精湛許多,難不成特意拿出好茶招待我?”
“好茶自然給懂得品茶愛茶的人準(zhǔn)備?!?p> 眸光在空中對接,不約而同微笑,此刻,他們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天南海北,談天論闊,沒有愛恨糾葛。
他不再冷漠,她不再疏離,倆人仿佛達(dá)成一致沒有提楚雪舞嫁人的事。月下成影,她彈琴,他舞劍,一切都靜了,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的人生岔開方向,各自朝著相反方向走。
天邊暈開微光,彌漫稀薄的霧氣,北一寒走了,楚雪舞望著消失在盡頭的身影,一行清淚滑下,從此以后,他是九殿下,她是太子妃。楚雪舞無聲輕喃:“九哥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