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姑母
李鹿白很快就接受了穿越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安安心心地坐在房間里，一邊吃著那小嬸子給她準(zhǔn)備的點心，一邊仔細(xì)觀賞了一番這古色古香的房間。
“嘭！”正當(dāng)李鹿白拿起茶壺準(zhǔn)備再倒一杯茶水的時候，屋外傳來了一聲異響，似乎是什么東西重重碰撞在一起發(fā)出的聲音，她皺了皺眉，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看看。其實從剛才她就聽到外面有紛紛雜雜的吵鬧聲，但是那小嬸子叮囑過她不要出屋子，她也就沒去管，但是現(xiàn)在這么大的動靜，她心里有些不放心，那小嬸子人不錯，不僅救助了她這個陌生人，還對她那么好，所以她也擔(dān)心對方。
李鹿白想了想，決定還是出去看看。不過還沒等她打開房門，就聽到有重重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了，然后就聽到那小嬸子的聲音了，高揚的聲調(diào)飽含著十足的火氣，“把門給我關(guān)嚴(yán)實了！后門也關(guān)上！老娘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大不了這生意不做了，我看他還能貪圖什么！”停了片刻后，又放緩了聲調(diào)，“你們也別忙了，收收東西都先回家去吧，這兩天生意是沒法做了。小葛，你去菜田里跟你爹交待一聲，最近那頭的事情就由他多費心了，我恐怕一時半會兒地過不去了?！?p> 然后就是好些人說話的聲音，有輕輕嘆息的，有情緒激動怒罵的，有低聲安撫的，最后所有人都散了開去，外面逐漸又回復(fù)了平靜。
李鹿白聽著外面沒什么動靜了，就坐回了桌子邊，靜靜地等著。果不其然，很快房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那小嬸子氣沖沖地進(jìn)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張白生生的俏臉漲得通紅，倒更顯貌美了。
李鹿白趕緊倒了杯茶水遞到小嬸子手中，“嬸子，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惹了你生這么大的氣？”
小嬸子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猶覺得不夠，伸手要去拿茶壺，李鹿白眼疾手快地?fù)屵^茶壺，幫她倒?jié)M了茶杯。
“你這小姑娘，”那小嬸子斜睨了李鹿白一眼，頓了頓才接著道“夠機(jī)靈，嬸子喜歡！”說著又一口飲盡了杯中的茶水，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似是要將心中的不快都呼出來，接著張嘴就是一連串的咒罵，連氣都不喘一口，“烏龜兒子生的王八孫子！祖宗的牌位就是歪的才會生了這種歪心眼！殺千刀的狗雜種！遲早叫閻羅殿的大人們抓了去受那拔舌挖眼剜心之刑！老娘雖然是個寡婦，但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想在我這里占便宜，真是做著青天白日夢呢！”話雖說得潑辣，但是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紅。
李鹿白雖然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著小嬸子故作強(qiáng)硬的表情再結(jié)合這個時代的背景，不難從她的話里體會出她的辛酸和委屈，她拍了拍對方的手，表示安慰，“嬸子能不能跟我說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讓我也能一起幫著出出主意?！?p> “唉！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出什么主意。”小嬸子一臉的無奈與疲憊，但是也感懷李鹿白的貼心，“不過跟你說說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我跟你一樣也是逃荒才流落到這京城的。那時我才十二歲的年紀(jì)，父母在逃荒的路上相繼過世了，只有我在幾個老鄉(xiāng)的幫帶下才僥幸活了下來，后來那幾個老鄉(xiāng)自身都無以為繼了，便只能舍下了我，我便獨自一人無依無靠地在這陌生的地方流浪，像乞丐一般生存。那段日子現(xiàn)在想來都還心有余悸，我一個小姑娘經(jīng)常幾天都吃不上東西，每天都在生生死死上掙扎，每天太陽出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都覺得是奇跡?！闭f到這里，小嬸子終于忍不住，嗚咽著哭了出來，李鹿白輕拍著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她。
小嬸子沖李鹿白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無妨，接著又像回憶起了什么快樂的事情，眼角掛著眼淚，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不過，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在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一個種菜的菜農(nóng)經(jīng)過救了我，把我?guī)Щ亓思?，給我吃的喝的，讓我睡在溫暖的棉被里，這個人就是我的夫君。”說著，還甜蜜地笑了笑，“我知道他面貌粗陋，且年歲大我許多，在外人看來我們并不相配，但是他心地善良，憨厚老實，而且是真心待我好，除了父母之外這世上再沒有人會這樣待我了，嫁給他我是心甘情愿，滿心歡喜的。原先我娘家也是做些手藝上的買賣的，成親之后，我就跟他商量著把這種菜的活計做成一門生意，他什么都聽我的，我們這生意就做了起來，而且越做越紅火，逐漸成了這京城里叫得上名字的菜販?！毙鹱討?yīng)該真的很懷念那段日子，述說的時候眼神里都是滿滿的柔情，又帶了些淡淡的傷感，“可惜好景不長，我夫君都沒來得及多享受幾年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wěn)好日子，就突然得了疾病，即使我有心變賣家財為他醫(yī)治，這京里大大小小的醫(yī)館卻都告訴我們已經(jīng)藥石無醫(yī)，最后他在病榻上纏綿了數(shù)月，還是在一個風(fēng)清月靜的夜晚安安靜靜地走了?！?p> “你不用擔(dān)心，雖然當(dāng)時我是很傷心的，但是現(xiàn)在想起來卻更多的是遺憾。”小嬸子見李鹿白一臉不忍，怕她聽了心里難受，反而還安慰起了人，“我夫君過世時并沒有受什么痛苦，走得很平靜，他在世時我們也十分恩愛，沒有錯過一時一刻的美好，所以我現(xiàn)在想起他記得的都是那些幸?？鞓?。我只是有些遺憾，沒能夠跟他擁有一子半女，終究有缺?！闭f著深深嘆了口氣。
“你們已經(jīng)很幸福了，人這一輩子哪有十全十美的，夫妻兩個恩愛最重要，其余的有則珍惜，沒有也不必執(zhí)著?！崩盥拱仔χf，她是真的很羨慕。
“你這小姑娘說話怎么老氣橫秋的，還有啊，”小嬸子點了點李鹿白的腦門，“一個姑娘家說著什么夫妻恩愛的話也不臉紅?！?p> “我只是實話實說啊！”李鹿白揉了揉腦門，嘟著嘴巴。小嬸子雖然年歲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對待她的一舉一動真的都像慈愛的長輩一般，她嘟嘴撒嬌的舉動就自然而然來了，而被她這么一句嬌嗔，兩個人之間又親近了不少。
“你這小丫頭??！聰明！機(jī)靈！像我年輕的時候！”小嬸子也開懷地笑了起來，“要是我有個你這樣的女兒，我也就不用發(fā)愁了?！?p> “那嬸子到底是在為什么發(fā)愁呢？雖然我不是你女兒，但是也還是可以為你分擔(dān)一二啊。”李鹿白想到問題的關(guān)鍵還沒有講出來，繼續(xù)關(guān)切地追問。
“唉！”說到這個，小嬸子又是一聲嘆息，“我跟我夫君沒有子女，一來是遺憾，二來我也是少了依靠。我娘家夫家本來就都沒有人了，夫君死后我又成了無依無靠之人。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心想著只要自己坐得端行得正，就不會有什么瓜田李下的事情，但是沒想到天下竟還有如此無恥之人。那西大街有一姓孫的菜販，半年前與我家在田地上有些糾紛，本來官府都已經(jīng)明判了，我以為可以息事寧人了，沒想到那姓孫的竟是世間絕有的無恥之徒，打不成我家田地的主意，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竟然……竟然遣了媒人上門來要與我說親，要納我做他的二房！簡直是無恥之極！更過分的是，我已經(jīng)用掃帚將那媒人打了出去，青天白日下當(dāng)著眾街坊的面將事情說絕了，他居然還不死心，這小半年來時時派媒人過來糾纏，打都打不走。這種事情多了，鄰里街坊的總有閑話傳出，我一個婦道人家本來做生意就不容易，現(xiàn)在更是雪上加霜了?！毙鹱诱f著說著，臉上怒色又起，李鹿白趕緊倒了杯茶水給她消消氣，“嬸子別氣，氣著了自己劃不來。我們一起出出主意，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還能有什么辦法，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那些混賬東西就是欺我一個寡婦沒有倚仗，唉！”小嬸子又氣又惱，又無可奈何。
“那如果嬸子身邊有兒女可倚仗，是不是就不會被他們欺負(fù)了？”李鹿白想了想問道。
“那是自然，有了兒女，我這份家財就后繼有人了，別人斷然占不到便宜，也就不會被人盯上了。不說自己兒女，就是有個外甥子侄也是好的，起碼是自己宗族，就輪不上外人眼饞了?！?p> “那……嬸子你看我怎么樣？”李鹿白指了指自己。
“你？你是說……”小嬸子遲疑道。
“嬸子你是十多年前逃荒才來的京城，雖然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誰也不敢說你老家就沒別的家人在了呀，那我就可以假扮成從你老家過來尋親的，就說是你娘家叔伯家的孩子，是奉了家中長輩的命令來尋你的，這樣一來人家就知道你娘家還有親戚在，估計也不敢再造次了。”李鹿白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不行的，行不通，行不通的?！毙鹱舆B連搖頭，“好了，好了，你一個小姑娘家也別多操心這些了，嬸子不想把你卷進(jìn)這些事情里來。”
“可是我想替嬸子你分擔(dān)啊。您看，您又是救我，又是要認(rèn)我當(dāng)女兒的，對我這么好，像親人一般，我心里真的特別感動，我出這個主意沒有任何其他企圖?！崩盥拱渍f得認(rèn)真又誠懇。
“我知道，我知道，嬸子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嬸子也是有些見識的人，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準(zhǔn)的?！毙鹱于s緊點頭，臉上都是欣慰和感動，“只是你一個姑娘家的大老遠(yuǎn)來京城尋親，這實在很難讓別人信服的。”小嬸子說出自己的擔(dān)憂。
“那我可以扮成男孩子??！”李鹿白脫口而出，見小嬸子一臉不贊同，趕緊解釋道，“其實我從小父母就是把我當(dāng)男孩子養(yǎng)大的，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找算命先生算過，那先生說我得當(dāng)成男孩養(yǎng)才能活過十六歲，等過了十六歲這個坎，才可以恢復(fù)女兒身?！崩盥拱仔南?，她從小就跟著爸爸學(xué)習(xí)拳腳功夫，可不跟男孩子一般，也不算完全胡扯。
“這……”小嬸子還是很猶豫。
李鹿白又接著說道：“其實，我有件事沒有跟嬸子你說實話。我不是因為逃荒才到京城的，我的父母確實已經(jīng)過世了，家里叔叔又待我不好，還打了將我賣掉的主意，所以我才會從家里逃出來，一路流落到了這里。我逃出來的時候偷了我叔叔的錢，不過我沒有多拿，都是我父母留給我但是卻被他搶去的，但是我一路逃亡，包袱早就已經(jīng)不見了，那些錢也跟著沒了，要是被我叔叔抓到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半真半假地說到最后，李鹿白也有些心酸了。
“原來如此。孩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毙鹱宇D時心疼得不得了，“你不要擔(dān)心，以后你就留在嬸子這里，由嬸子護(hù)著你。”
“嗯。“李鹿白感激地點點頭，然后繼續(xù)說道，“其實我出這個主意還是有一點點私心的。如果我留在嬸子這里，別人勢必會問起我的身份，我要是個莫名出現(xiàn)的人，別人肯定會有疑惑，傳出什么閑話，說不定哪天我叔叔就知道了。但是若說我是您娘家過來的人，讓別人認(rèn)定了我的身份，就不會再有多余的閑話，這樣即使我叔叔追到京城，也不會打聽到我頭上?！?p> “倒也是這個理。“小嬸子表情嚴(yán)肅地點了點頭，“沒想到你小小年紀(jì)就能想得如此周到。”這話說得十分贊許。
“那，小嬸子是同意我的主意了？”李鹿白眨巴著眼睛期盼地看著對方。
“倒也不是不可行?！毙鹱影牙盥拱讖牡首由侠饋碜屑?xì)打量了一番，“你這身架子倒是和男孩子一般高，就是瘦了些，扮個文弱書生估計沒問題。就是這臉蛋……”小嬸子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臉怎么了？”李鹿白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書生長了張這么俊的臉，不知道要招多少小姑娘呢！”小嬸子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李鹿白則臊得滿臉通紅。
就這樣，李鹿白剛穿越過來，就認(rèn)了一個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