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刺史府前停了下來,李鹿白看著趙則騫翻身下了馬,吩咐了周威什么話,很快周威的那些手下就撤了個干干凈凈,沈方帶的那些暗衛(wèi)也隱蔽了起來。
“阿白,我們到了。”趙則騫這才走到馬車邊,掀開車簾,伸出一只手,讓李鹿白扶著下了馬車。
“沈大人,好久不見?!崩盥拱赘蚍酱蛄苏彰?,微笑著點頭招呼。說起來,沈方算是她劫后余生見到的第二個故人了。
“李先生,好久不見?!鄙蚍竭€是一如既往,連稱呼都沒有變。
趙則騫幫李鹿白將身上的斗篷拉嚴實了,連原本露在外面的手都藏了進去:“冷不冷?”
李鹿白搖了搖頭,輕輕地呵出一口白氣:“還好,不是很冷?!?p> “屋子里備了暖爐,臣這就領(lǐng)王爺進去?!敝芡琅f沒有表現(xiàn)出好奇,目不斜視地前頭帶著路。
“臣在前廳備了酒席,不知是不是要換到后院廂房去?”走在刺史府前廳花園的回廊上,周威小心地問道。
“也好?!壁w則騫看著李鹿白有些疲憊的臉色,又道,“簡單些就行,今晚先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說?!?p> “是,臣這就讓人去安排!”進了前廳,周威吩咐府中的下人先領(lǐng)著趙則騫和李鹿白去廂房休息,然后又吩咐人將酒席撤換了位置。
周威所謂的廂房其實是位于刺史府南邊的一個二進的院子,大門進去是個清新雅致的庭院,在這樣寒冷的季節(jié),院子里流動的水居然是溫的,還有幾條錦鯉在游來游去,進了二門,內(nèi)院的布置與外院差不多,只是地方更加開闊,內(nèi)院盡頭是院子的正房,左右各有一間廂房。
從進門開始,一路走過,這刺史府的建筑、布置皆是江南水鄉(xiāng)的風格,倒是與周威魁梧彪悍的外形有些格格不入。
趙則騫和李鹿白在房間里坐下,喝了口茶的功夫,刺史府的下人就陸陸續(xù)續(xù)端著盤子進來了,即使之前趙則騫交待了酒菜簡單些,但是一張不小的飯桌還是被擺得滿滿當當?shù)?,而且菜品十分講究,看起來都十分精致可口,在這大晚上的,也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能吃嗎?”在趙則騫揮退了所有下人后,李鹿白咬著嘴唇看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要不要先用銀針試試有沒有毒?”雖然其實沒什么用,但是儀式感還是很夠的。
“你還帶銀針了?”趙則騫說著,已經(jīng)拿起筷子,自己先夾了一筷子菜送進了嘴里。
李鹿白見狀,趕緊跟上,也毫不客氣地夾了一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原本她還不覺得餓,現(xiàn)在美食當前,肚子里都開始咕咕叫了。
“周威現(xiàn)在還在試探我們,并沒有想走那最壞的一步棋,況且沈方還在外面守著,他不敢?!?p> 趙則騫這么一說,李鹿白就吃得更歡喜了。
“那他這次這樣大動干戈地試探,并且企圖通過制造混亂蒙混過關(guān),你是打算如他所愿,繼續(xù)與他虛與委蛇,還是要逼到他狗急跳墻?”李鹿白邊吃邊問,說的話聽起來驚心動魄,但是房間里的兩個人都是一臉平和。
“沈方那邊的網(wǎng)都撒得差不多了,就等周威狗急跳墻,自曝馬腳,一網(wǎng)打盡了?!壁w則騫給李鹿白盛了一碗湯,放到她面前,“慢點吃,趁熱先喝碗湯。”
李鹿白乖乖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口湯,又問道:“那你準備怎么給他添把火,燒得他跳起來?”
趙則騫也給自己盛了碗湯,慢慢喝了小半碗后,才慢悠悠地回道:“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出現(xiàn)在慶城,這把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這幾天我會親自審問沈方之前抓的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p> “啊?你又要扮壞人啊!”李鹿白驚呼,然后搖頭嘆息道,“我看你這一身的標簽是撕不掉了?!?p> “標簽?”趙則騫又學到了一個新詞,細細咀嚼了一番,倒也品出了其中的意思,“這標簽若是能讓有些人忌憚不安,就不算多大的壞事?!?p> “唉!”李鹿白嘆了口氣,“沒想到堂堂攝政王也要靠裝惡人來震懾壞人,這是個怎樣身不由己的世道?。 ?p> 趙則騫要不是有足夠的修養(yǎng),差點就一筷頭敲在了李鹿白腦袋上,這個人有時候真是油腔滑調(diào)得過分了。
“姑娘家家,哪里學來的這些貧嘴話!”趙則騫板著臉訓斥著。
李鹿白嘻嘻一笑,迅速切換淑女狀態(tài),吃東西如小貓進食般細嚼慢咽,看到趙則騫看過來的目光,還回以一個不露齒的微笑。
趙則騫簡直無法直視她這矯揉造作的樣子,扶著額頭撇開了視線,無力地道:“剛才當我沒說?!?p> 李鹿白很想教趙則騫一個詞,叫“辣眼睛”!她抿著嘴偷樂,其實心里已經(jīng)笑翻天了。
趙則騫由著她鬧,由著她笑,看著她憋在嘴角的得意的笑容,精致的眉眼彎出了新月的形狀,睫毛眨啊眨的,眼神亮亮的,像孩子一樣神氣。
趙則騫抬手揉了揉李鹿白柔軟的頭發(fā),說話的聲調(diào)也變得柔軟不已:“這幾天可能會有危險,我會讓沈方保護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p> “嗯,好的,我會當心的?!睂τ谮w則騫把最得力的沈方派來保護她的安排,李鹿白一點都沒有推辭,在這樣的緊要關(guān)頭,她首先保全自己才不會給趙則騫添亂,而且,在李鹿白心里,她是完全相信趙則騫的能力的。
不過,李鹿白依然表情凝重地叮囑道:“三哥,你自己也要小心?!毕嘈炮w則騫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能力,但是仍舊有一絲絲害怕那萬一的發(fā)生,這就是所謂的關(guān)心則亂吧。
趙則騫眼中笑意溫柔:“放心,不會有任何萬一的。”
李鹿白也笑了起來,放心地點了點頭。
趙則騫也才算真正放下心來。其實這次北濟之行并不是全無危險,但是當初在里河的時候,因為自己的私心,費盡心思將李鹿白帶在了身邊,如今他們已經(jīng)在漩渦中心,比起了結(jié)這個案子,他更想要保全的是李鹿白的安全。在那些無休無止的爾虞我詐、爭權(quán)奪勢、陰謀算計中,趙則騫一次又一次地猜度著人心,利用著人心,那些假意或真心全部成了權(quán)力的墊腳石,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他就這樣一直活在冷冰冰的世界里,走的路越來越狹隘,越來越孤單,直到遇到了李鹿白,也許是她清醒通透地看著復(fù)雜無常的世事人心,卻依然選擇簡單純粹地活著,也許是她明明把一顆心深深藏起,卻每每都能為了別人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也許是她的笑容燦爛坦率,她的眼淚卻總是沉默無聲,也許是他覺得太冷了,也許是他開始學著釋懷了,總之一切都剛剛好,在此時此刻,他想要守護李鹿白的一顆真心。
阿白,無論如何,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也會為了你讓自己好好的。
趙則騫,我想讓你好好的,所以我也會好好的。這是李鹿白心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