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月舞花神宴,百年一次,清陵臺,下月初八。
一隊隊的小神官排隊記名簿。
“噓——噓,你可小點聲?!币粋€的聲音響起。
“看那邊?!币粋€小神官拍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伙伴的肩,“你看那西方武華殿,滿天的霞光,自從當了神官我可是第一次上九重天,這里好美啊?!?p> “切,那是自然,九重天可是只有飛升的神仙才能居住,但咱們這樣的神官雖然并不是自己飛升,但是畢竟不是在下界,熬熬也總有出頭之日嘛?!绷硪粋€小神官搖頭晃腦,閉目暗自幻想著未來的一片光明前景,結果突然在被一片祥云絆了一踉蹌,他連忙扶住了自己的冠帽。
“哈哈哈,說話可當心腳下?!币魂犘∩窆俣夹ζ饋?。
領隊的玄徽神官是個小老頭,平常負責九重天上各種瑣碎的事,哪里又要以什么明目辦宴會啦,哪家神君和仙子又結了仙侶,亦或是情變生了嫌隙,哪家和哪家又吵了幾句嘴,宴會的時候別把座位安排在一起,給各殿的小神官們串串消息,有時候忙不過來了也負責調度一些下界的小神官來幫忙之類。
聞言,也樂呵呵地說道:“哈哈,你們這些小朋友,哪里知道神官這碗飯也不好吃,以為不過給九重天上的的神仙們做做差役,但只跟地下的四方神明聯(lián)系就夠你們忙的?!?p> “咱們不是也有機會飛升嘛?”之前差點被祥云絆倒的小神官撓撓頭,插了一句嘴。
聞言,站在旁邊記神仙簿,長身玉立的青芷神官只是微微一笑:“有志氣!”隨即抹抹眼角道:“我六百年前也是這么想的?!?p> 小神官:……
玄徽神官佯怒道:“一邊兒去,一邊兒去。請你來幫個忙,凈給我嚇唬小朋友?!?p> 聽身后的小神官們沒再言語,玄徽神官摸摸胡子繼續(xù)道:“這各路仙家好說話的多,脾氣不那么好的也不少,你們都注意一些。旁的都還好說,只是武華殿最近可千萬千萬不要靠近。近來那位姜梧殿下可忙得很,鬼域和西方天境交接的地方,可不大太平?!?p> “姜,姜梧殿下?是那位西……西方武神?”眾人聽到這個名字突然像炸了鍋,小神官們神情激動,俱是語無倫次。
“我,我聽說啊這位姜梧殿下十七歲便飛升上神,鎮(zhèn)守西方,嗷嗷嗷簡直是我的偶像!”
“嘻嘻嘻這還不止啊,殿下英武絕倫,每次出戰(zhàn)都是白衣赤馬,金光軟甲?!?p> “我還聽說他曾經一劍砍了異獸窮奇的頭顱!在他手底下喪生的妖魔可是數(shù)不勝數(shù)啊,人間的話本子上都寫了……”
“嘿嘿嘿,用你說,我早囤了不少?!?p> “哎呀呀,那算什么,我聽說啊還有……”
玄徽:???原來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崇拜武神!想當年,文神才是主流好不好!捋捋胡子,仰頭看天。
想想又嘟囔著自顧自說道“不過啊,這次又與往年不一樣。據說那位的姐姐……”聲音淹沒在了小神官們興奮躁動的談話聲中。
這邊青芷神官清算完了小神官的人員,一一給他們發(fā)了令牌,安排好住處和月舞花神宴的職務,只覺天旋地轉,便想早早告退,去找自家的澤蘭神君。剛剛走到神仙們議事的云光殿外就聽見里面?zhèn)鞒鑫宋艘黄v話聲,心里不大想進去,但見幾位主神都在內,連澤蘭君也在殿內,便自動找了個墻角聽。
大殿之中立著一名仙侍,衣袂飄飄,折扇輕搖。遠遠看去是武華殿的聽羽。
有琴聲傳來,是澤蘭神君取出了他的藍滄琴。
只見聽羽在殿中緩緩踱步道:“我家殿下的意思就是這樣?!?p> 大殿之中,氣氛一度十分詭異。眾人面面相覷,心想說這又是什么意思,雖說多多少少都知道姜梧殿下在下界曾是靈洲國的四皇子,不過已經是數(shù)百年前的舊事,雨打風吹去,在神仙們漫長浩瀚的生命里,一段數(shù)十年的人間時光,實在是十分短暫。況且有了那位涿光天將的前車之鑒,多數(shù)神仙幾百年來都把姜梧姐姐的這個說法努力淡忘,告訴自己:嗯嗯嗯,哪兒的話姜梧殿下沒有姐姐。
一時間提起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啊,姜梧殿下的姐姐?沒聽說過啊。
“你是說,姜梧的姐姐,也會來月舞花神宴?”身穿墨綠織金長袍的玄武之主執(zhí)明神君率先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從座位上彈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甭犛瘘c點頭。
“所以……帝君也是知道了。”坐在西南側的南方朱雀之主陵光神君突然睜開眼睛,說著輕輕搖動著他那把白羽扇,端起酒來小飲了一口,額間墜著的的紅色鳳尾珠閃爍不停,光華流轉。
“對啊,帝君特召她回來。所以我家殿下讓我來同陵光神君您說一聲,要多多叨擾了?!甭犛鹣蛑旯馍窬姆轿恍辛藗€禮。
陵光神君,正是此次月舞花神宴的東道主。
“等等等!什么意思,我去?!眻?zhí)明神君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你不會是說,姜梧在人間的親姐,靈洲國那位跳舞墜樓而死的帝姬,思蘅?”臉上的表情分明不肯相信,“等等等,‘多多叨擾’真是姜梧說的?他不是與思蘅一向不睦么,怕不是鬼域邊界走多了,幾時轉了性子?”一邊說著還偷瞟了一眼在東側撫琴的蘭神君的反應。
“那不然,姜梧殿下還有第二位姐姐?”朱雀之主陵光神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陵光神君似笑非笑,似是嘆息,似是賞玩,幽幽道:“啊,‘玉樓人墜雀金臺?!耆A似水,恍然已經七百年了啊。”
澤蘭君手下的琴聲不可察覺地微微一滯,隨即又緩緩流瀉開來,溶溶如清朗的月色,亦如他本人。
微風輕輕撩起他的白衣,玉瓣蘭花高貴幽潔,皂頭云靴清俊雅致。
面容溫雅,沉靜,好像了無掛礙。在人間,是靈洲王都最清貴知禮的兒郎,是所有人心中最溫柔靜雅的佳婿,世稱澤蘭君,在九重天上,是站在云端的的尊貴神祗,尊號澤蘭神君。
陵光神君展顏一笑,遙遙向他舉了舉酒杯。
青芷霎時間只覺得腦袋更暈了。站在在云光殿外摸了摸自己的頭,不燙啊,想了想自己好歹是個神官,沒那么容易生病。只是眼下這情況,真是越看越混亂,越看越想看。有那位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整日沉迷八卦的的陵光神君在,自家神君那點事兒,想瞞住都難吶。
這天庭上年輕一輩可能都不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思蘅帝姬,姜梧殿下的姐姐,在人間曾是那時候還身為太子伴讀的澤蘭神君許知卿的,未婚妻子。而他們倆的故事,簡直是大寫的,不可說,不可說,唉。
正在掰著數(shù)花瓣糾結要不要進去時,殿內好像已經散了會。澤蘭神君施施然走出來,依舊是溫風和月,對他說:“走吧,青芷”。
“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