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
盯著不遠處平整而似乎無塵的地面,顧斐不由皺起了眉,他條件反射般抬起右手朝另一邊的左手按去,以自己的左手有無產(chǎn)生異變、“肩頭火”有沒有出現(xiàn)來判斷眼前的異常是否會影響到他的安危。
地面上不應該什么痕跡都沒有,他想,這很反常,夏家的仆役可做不到將那里的血跡或污漬徹底清理干凈、把夏淼的遺體曾擺放于此的痕跡完全抹除、讓這塊地中看似是無事發(fā)生過一樣。
“……”
在初步確認了“肩頭火”并沒有給出“危險警告”后,他搭在左手手腕上的手又一點點放下,再而則攥緊了藏在袖中的一枚護身符、連帶著被一折再折、折成了小方塊后被強行塞進了護身符中的那幅空白的畫作一起。
這是因為緊張的情緒而下意識作出的反應——在看到夏淼存在的所有痕跡都被找不見了后,緊張的情緒讓他一時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于是他不覺聯(lián)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夏家書房中的“遭遇”,險些以為自己還沒能脫離幻境、返回現(xiàn)實之中,精神也是因此繃得更緊、更加不敢貿(mào)然松懈。
他的心中甚至還產(chǎn)生了一種“從最開始自己就陷入了幻境里、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幻象”的感覺,或是說,他覺得自己又好巧不巧地踩進了某些人在過去設(shè)下的“陷阱”里、再一次不幸地中了幻術(shù)。
這時候,不愿相信自己“運氣很差”的他也就不由開始懷疑起自己究竟有沒有與夏家二少見過面了,并略有些質(zhì)疑起了自己將那“不想做人了”的瘋子蛻變成的妖怪殺死、在草率地處理了現(xiàn)場后又奪去了那妖怪的“兄長”的身份的這些經(jīng)歷的“真實性”。
顧斐記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所以能篤定自身穿越的事情是真,雖然他不知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后的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和身份,但從“被精神不正常的人一眼盯上”的這件事來看,他大概長著一副容易被騙、容易被忽悠的老實人樣子,從外貌上看也與一般的普通人無異。
可是如果認真細想的話,世界上有哪個人類會被一只鬼手妖怪“附身”、又有哪個人類能肆意奪取他人的命運、還能進行“瞬間移動”呢?回想起自一天前到不久以前所經(jīng)歷的種種事情,他覺得事情的發(fā)展不免有些太過順利。
顧斐并非貪得無厭之人,對于自己的事情或情況也很有自知之明,他自認為有一個能調(diào)整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的搜索引擎作自己的金手指已經(jīng)很逆天了,可接下來“在四下中隨處走走的過程里、竟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種能力”一事讓他“受寵若驚”,他因此察覺到了一絲違和。
——這一處處“縱容”他的世界對他來說確實就像假而虛幻的一般,沒法給他帶來真實的代入感。
對此,他自是會對自身的虛實感到疑惑、產(chǎn)生疑慮。
“不,不對,我不應該這樣想?!?p> 在發(fā)覺自己的想法越發(fā)往會讓自己心慌的地方偏去后,青年人急忙自行打斷了思緒,又受驚般放開了袖中緊握成拳的手,放過了差一點就將步上“空白水墨畫”的后塵、被他無意識地捏成“一團”的護身符,再搖了搖頭、將腦中自己嚇自己的猜想甩去。
要往好的地方考慮啊,他如是想道,同時也在心中重復念叨著能夠安撫自己的話語、讓被自身的想法擾得心神不寧的自己鎮(zhèn)定了下來。
“咳,自己把自己給嚇著了,這未免也太過愚蠢了些?!倍?,已然撇去了所有會讓自己感到不安的想法、肯定了先前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的真實性而恢復了平靜的他再瞅了眼前的空曠小路一眼,又悄聲自言自語道。
“我得往簡單點的方面想想?!彼@般心念著,同時也在嘗試著向系統(tǒng)拋出關(guān)鍵詞、希望系統(tǒng)能在某些層面上給予他更為具體的提示和解答,可是這一次的詢問卻不知為何沒有得到系統(tǒng)的回應。
不似因一時間的心慌而對“夏淼尸體的去向、地面上的血跡消失的緣由”的毫無頭緒,這回他很快就猜測到了系統(tǒng)不回復自己的原因:
大抵是時間有限,他想。
嗯,自己的“金手指”還有每日的時間限制——稍有些郁悶、也暗自慶幸著自己也并非“一帆風順”的青年人無聲地咕噥了幾句話,繼而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有考慮過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依賴于系統(tǒng)的“全知性”、一遇到事兒就馬上敲打這個搜索引擎,并有及時地對這一事做過反??;不過,他覺得自己只是在合理范圍內(nèi)“榨取”著系統(tǒng)的價值,而沒有對系統(tǒng)心生什么“依賴感”。
現(xiàn)階段的他只能通過系統(tǒng)來了解這一新世界,所以只要不怕那機械電子音吵得腦殼疼,一有他不知道的、有關(guān)這一世界的常識性的事就找系統(tǒng)問清楚理應是最正確的選擇及做法。
顧斐并未對自己的“金手指”竟有“時間限制”而感到不悅,在再三確認系統(tǒng)不會回復自己后,又嘗試著推算了下每日能使用這“搜索引擎”的時間之后,他直接將這并不重要的、卻提醒了自己很多事情的“小事”拋去了腦后,思緒則飛快地發(fā)散開來,開始就著已知的“線索”、排除那些和“幻境”有關(guān)的想法,思考起可以讓自己完全安心的原因來。
“臨界村是有妖怪棲居的村子,妖怪又是以血肉腐食為食的……”
“這樣的話,夏淼的尸體莫不是被臨界村中的妖怪給吃掉了?”放松了心態(tài)后,大腦不再因心慌和緊張感而滯塞的他忽地想出了一種能讓自己滿意的解釋,這一解釋比起“幻境”來說更為合理、也更能讓他接受。
“若是妖怪,應該有辦法將所有的痕跡都抹除吧?”順著這種較為放松的思路,他自問自己道,在“對付”由夏淼變作的妖怪的時候,他有在系統(tǒng)的幫助下了解過某些妖怪的習性、了解到了妖怪們已什么東西為生、還有妖怪與魔物之間的區(qū)別、以及這些“多才多藝”的非人之物們各式各樣的“吃飯方法”。
就比如一些妖怪能做到身體不動、只一張嘴、就可讓鋪灑在地上的血痕重新凝結(jié)成血珠而飛入自己張開的嘴中——看,妖怪的這種“不浪費食物”的進食方式,的確可以用來清除路面上的血痕。
“颯!??!”
他剛剛產(chǎn)生了“夏淼的遺體已成為了妖怪們的加餐”這一想法,左手處就突然發(fā)燙,耳邊也突然傳來了呼呼的風聲,好似是有什么東西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他襲來——心道這是直感和“肩頭火”在同時預警的他立即作出了應對,他按著直覺甩動左臂、以已化作干枯鬼手的左手為武器,飛快地向那存在于他身后或身邊的敵人擊去。
這次進攻可以說是“正當防衛(wèi)”,如果身后偷襲他的不是妖怪而是貨真價實的人類,經(jīng)驗豐富的他也能在短時間內(nèi)找出充分的借口來推脫自己的責任、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那襲擊他的人身上,自己無事一身輕。
而為了自己往后的安然日子,他應該盡自己所能地去減少敵人、對那充滿了殺意而引起了“肩頭火”戒備的偷襲者亦滿是殺意,可說不清為什么,他卻并沒有起任何殺心。
他自己也感覺奇怪,明明對方的殺意都這般重了,自己怎還會“手下留情”,未下死手,而僅是想將其抓住,抓住對方后也并不打算要了對方的命。
“額!”
稍一走神間,作為顧斐左手的“肩頭火”已一把揪住了那想要“偷襲”他的妖怪,他看見自己的左手中握著一根深綠色還長有倒刺的藤條,這條植物藤蔓被他捉住后并未掙扎,卻是收起了其上的尖刺也輕輕地纏上了他的手,似是討好一般。
顧斐見此情形有些發(fā)愣,他訝異于自己并沒有在手中的藤蔓妖怪身上感知到先前的殺氣,確定了這條藤蔓并不是自己所感受到的殺氣來源的同一時刻,他也驚愕于這個妖怪待自己的態(tài)度: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還不等他仔細回憶,這一句說出口后就讓他懊悔不已的話就脫口而出。
手中的藤蔓顫抖了一下,但一條植物藤條也不可能作出詳細的回答。
“我們在哪里見過吧?”
“可除去那個夏淼外,我怎會與一個妖怪見過面呢?”
“……”
顧斐瞅著對方,不覺發(fā)起了呆,他好似是回想起了一些十分久遠的記憶,那些記憶非常的模糊,亦不太真切。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突然聽見了有幽幽的音樂聲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這一陣樂聲把他的魂給“喚”了回來,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發(fā)覺自己手中的藤蔓正在不住地“發(fā)抖”。
“你在害怕?”
植物“哆嗦”著,旋即化成了一道深綠色的光芒“刺”入了顧斐的軀體之中,顧斐本能地抬手防備,隨后就發(fā)現(xiàn)那妖怪的目標并非是要他的命,而他所穿著的衣衫上已多出了一道淺綠色的仙草紋樣。
——這件衣服并不是他醒來時穿著的那件,原本那件衣服沾上了血跡、也弄得一團糟了,就被他扔在了夏家中。這件全白的長衫是他借了夏家大少的名義而從夏家里順出來的,樣式樸素,但做工精致、用料奢侈。
眼下,在其之上多出了一道奇怪的仙草花紋,這道紋樣與那枚護身符上的樣式有些相像,又大相徑庭。
“……”
回憶著那藤蔓妖怪這般害怕的模樣,顧斐不禁又皺起了眉,回蕩在他耳畔邊的樂聲分外地幽深與悲哀,其中也夾帶有些少許的空靈之感。
幽幽然也連綿不絕的音樂聲本是從四面八方傳來,覆蓋著整條小徑,聲音并不算大,可是現(xiàn)在,所有的聲音卻似是匯聚在了一起,蔓延至各處的樂聲也均朝著一個方向回流。
音樂的源頭亦沿著這條無人的小路、一點一點地、向著站在小路中的青年人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