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院觀察的日子沒有想象中漫長，大概也是因為有人照顧、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日子實在太舒坦了。
邱文博自打她醒過來后就沒怎么離開過醫(yī)院，和醫(yī)生的溝通全權由他負責，一天三頓吃什么劉致也聽憑他安排，只有一件事，劉致不太配合。
“我不需要心理醫(yī)生?！眲⒅聼o語地說，“蕭琪是受害者，她需要！我那時候只是……”
“她有她的心理醫(yī)生，而且她都有定期去，她比你配合多了?！鼻裎牟┳赃呎f。
“對啊，像我說的，她是真正需要的人，但是我……我很明白自己現(xiàn)在沒事——是真沒事好不好？”劉致抓著頭發(fā)說，“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我什么時候出院？蕭琪都出院了！”
邱文博雙手握住她雙肩，柔聲說：“那你也定期去見心理醫(yī)生，然后我們就出院，好不？”
劉致拍掉邱文博的手。
“別這樣?！彼活^扎進枕頭里，悶聲說，“你這么溫柔跟我說話我不習慣。就像以前一樣就好了，我真沒什么事。”
邱文博側身靠到她面前，扒開她的枕頭。
“我'這樣'，是因為你答應當我女朋友了，所以我對我女朋友溫柔，不對嗎？”
劉致看著他，圓圓的一雙眼睛，似有波光粼粼閃動。
“這么好看的人，現(xiàn)在不僅是我老板，還是我男朋友……？”她慢吞吞地說。
“只是好看嗎？”
邱文博摸摸她眉毛，“快點好起來吧。然后我們一起出去逛逛。”
“怎么不開燈？”
江予舟踏過屋子里的一片凌亂。
“開不開燈有區(qū)別嗎？”蕭琪說，“說不定關著燈還更安全。”
江予舟皺了皺眉。
“別胡思亂想?！苯柚壅f，“我們很快就能抓住他的了?！?p> “他都跑到國外去了……而且，只要他那個有錢有勢的媽還當他是兒子，他就算在國內不跑，照樣可以以什么精神有問題的借口送去神經(jīng)病院再接出來?！?p> “海關有他的信息，只要他入境，警方馬上就知道?！苯柚鄢谅暤?。
“他沒當場抓獲，我現(xiàn)在也算活得好好的——實質性的侵害？”蕭琪輕笑，“說真的，也沒有。就算能把他關進監(jiān)獄，又能關幾年？”
“……”
“算了，不說這個了。”
蕭琪說：“害怕又怎么樣？我只能繼續(xù)下去，還要防著不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她想站起身來，卻只是歪了下身子，又跌坐下來，而江予舟眼疾手快地接扶住了她。
“剛出院，多休息?！苯柚蹎枺八幊粤藛?？”
“沒事。坐地上太久，起來又太猛了?！?p> 蕭琪擺擺手，拂開江予舟的手，慢慢走到玄關前，開了燈。
“所以呢？”她在沙發(fā)上坐下，“今晚過來是怎么了？”
“最近應該也沒什么心思關注你新劇的動態(tài)吧？”江予舟坐到斜對面。
蕭琪不在意地點了下頭，“小茗有幫我發(fā)微博?！?p> “昨晚那集播完以后，網(wǎng)上很多人說這部劇太黑暗，就算主角小時候有過心理創(chuàng)傷，也不應該為了目的不擇手段——說百由不應該拍這么負能量、有引導性的東西，對青少年的影響不好?！?p> “哦?！笔掔鲄s不太在意的模樣，“有爭議不很好嗎？觀眾也需要轉變，如果只能看到表面的負能量，那就不是我們這個電視劇的受眾……至少現(xiàn)階段不是。”
“有爭議，可能是好事?！?p> 江予舟用平板找了篇報道給她看，“但如果要停播下線，那肯定不是好事了?！?p> “你聽說了？”
邱文博愣了愣，繼續(xù)幫劉致收拾東西。
“嗯啊?！眲⒅曼c點頭，“網(wǎng)上全是這個消息，沖浪的時候想不看到都難啊。”
“不用太在意?！鼻裎牟┱f，“這些新聞都只是謠傳。”
劉致將一個保溫杯放進邱文博正在收拾的旅行箱里。
“我還好——意料之外的……平靜?！眲⒅聜阮^跟身旁的邱文博說，“感覺自己像是跳出了那個框框，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好像能體會到平時你跟我說的那種平常心了?！?p> “很多時候事情都不是以意志為轉移的嘛?！?p> “唔。”邱文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就像不是每一聲吶喊都會有回聲，盡力去喊就好了。”
邱文博說著，捏捏劉致的手，“你現(xiàn)在是做得越來越好了?！?p> 劉致得意地昂了昂頭，兩人相視一笑。
“不過因為腦袋后面有個小傷口，都不能出去玩了?！眲⒅聡@了口氣，“為啥醫(yī)生不早說呢？我還那么著急出院。”
“就算他早說了，你也會著急出院的?！鼻裎牟┖仙闲欣钕?，“還有落下什么東西不？”
“沒了吧……？”
“那走吧。”
邱文博豎起拉桿箱，朝劉致攤開一只手。
劉致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中。
邱文博挑眉，“你把手給我干嘛？我是要你的證件去辦出院。”
“……”劉致看看自己那只自作多情的手，就要抽出來。
“開玩笑啊，出院早就辦好了不是？”邱文博攥緊了劉致的手，換了個姿勢變成十指相扣，“不許抽出來?！?p> “……老板，我以前都沒想到你那么幼稚。”
“現(xiàn)在還叫老板是幾個意思？某種有情趣的稱呼嗎？”邱文博側過臉來看她，目光深遠。
“……”劉致忍不住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捂住了臉，“太快……你說話太快了，慢點慢點?！?p> 邱文博忍不住笑了，心情很好。
兩人牽著手坐電梯下樓，甚至在上車時仍然牽著。
“……”小詹把行李箱塞進車后面，“請問我搬上車的這箱是狗糧嗎？”
邱文博：“好好開車?！?p> 小詹哀嚎了一聲，“你們的發(fā)展也太神速了吧——明明之前劉致還是一副傻乎乎反應遲鈍的樣子，哪知忽然狗糧就從天而降了?！?p> 劉致：“你罵誰呢？你不看看我旁邊是誰，想清楚再說話哦?！?p> 小詹：“……”
昔日一起瘋狂一起嗨的小伙伴，如今身份不同了，說翻臉就翻臉。
劉致感覺好不得意。
“別忘了下午約了趙醫(yī)生?！鼻裎牟┛戳搜凼謾C對她說，“下午三點。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一定要去嗎？”
劉致一聽這個事精神就有點萎靡了。
“你知道他一個小時收多少錢么？我都給你公費支付了?！鼻裎牟┱f。
“……你不用這樣。”劉致低下頭，“哎，我自己該付的錢自己付啊。”
“去就是了，跟趙醫(yī)生聊聊吧?！鼻裎牟┡呐膭⒅屡c他牽著的手背。
劉致拍拍前座的椅背。
“小詹，你今天下午有空不？”她問。
“咋了？”小詹啊哈一聲笑了，“我有沒有空要看你旁邊坐著的那位呀?！?p> 劉致看向邱文博，想了想，“算了，那我自己去吧？”
“怎么不想我陪你去？”邱文博歪頭打量她此時的表情。
“《原上草》出了那樣的新聞我覺得都還好，可你這幾天都這么閑陪著我，我好慌啊……”劉致撇撇嘴說，“別忘了你還是我老板，你有活兒有錢才能給我發(fā)工資的?！?p> 邱文博輕笑出聲。
“老板好不容易找個借口給自己偷懶放個假?！鼻裎牟┱f，“卻被員工催著去干活兒了?！?p> “那下午小詹陪你去吧?！彼f，“我搬完磚回公司找你。”
工作日，在開往近郊的路上車并不多，入秋后的太陽已經(jīng)開始下沉，樹影婆娑，窗外的風景散發(fā)著遠離繁華都市的迷人氣息。
“圈子里還挺多人喜歡找趙醫(yī)生的，我聽說?！毙≌苍陂_車時又開啟了科普模式，“上一屆金百合獎的影帝影后都是她的客戶……”
“你怎么知道的？”劉致挑眉。
“也是聽說的嘛！”小詹說，“找心理醫(yī)生這件事，怎么說都是個人隱私，我當然就是聽說的咯?！?p> 劉致：“本來覺得沒什么，聽完你說的，我都有點擔心他們在客戶資料保密方面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了?！?p> “哈哈哈……是嗎？我剛剛就是瞎說的，你別疑心病那么重啊?！?p> “……”
近郊臨近一個私人馬場的別墅，趙醫(yī)生就在這開設自己的心理診所。山坡上的建筑只有一條環(huán)山而上的小路，高高的圍墻聳立，處在下方的外圍根本看不見院內的景物。
但如果站在別墅頂層的露臺，是能將附近的景色，包括馬場里的各種活動盡收眼底的。
趙醫(yī)生水平如何劉致暫未可知，但從這處隱秘而開闊的處所來看，趙醫(yī)生肯定是個不缺錢的壕。
或許有錢的程度也能代表這人的專業(yè)能力非常強悍，才足以買下這個需要客戶跋山涉水而來的山頂豪宅吧。
前臺接待的小姐姐告訴劉致可以在別墅里自己選一處覺得舒服的地方作為和趙醫(yī)生見面聊天的地方，劉致在簡單逛了圈可選的四五個區(qū)域后，選擇了在頂層的露臺。
“挺開闊的，我喜歡這里?！彼f。
“好的，那請您在這稍等片刻，趙醫(yī)生馬上過來?！毙〗憬阄⑿Φ貙⑺龑У脚赃叺奶僦粕嘲l(fā)上。
“哎，那啥……！”
劉致喊住要離開的小姐姐。
“嗯，那個門，就不用帶上了……”她笑了笑，“敞著就行?！?p> “好的?！?p> 露臺直接連著一個小會面室，小姐姐往回走時把路上的所有門都敞開了，劉致往里一望還能看見下樓的樓梯。
說實話，雖然能從周圍感覺出趙醫(yī)生又有錢又厲害，但實際上劉致連是男是女，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看一些牙醫(yī)診所里、整容醫(yī)院的廣告上還會放明星醫(yī)生的大海報，介紹自己家醫(yī)生資歷多牛的同時表明他們樣貌也是不拉后腿的，來接受服務的人不僅能享受到最專業(yè)的診斷和治療，視覺所到之處也是無一不好。
但趙醫(yī)生還挺低調神秘的。
房間里沒有浮夸的大畫像，也沒有采訪他的行業(yè)雜志放哪都是，只是一間平靜而舒適的大房子，甚至有點住家的感覺。
劉致走到露臺的欄桿前，朝遠處眺望。
“風景很好，對不？”
身后由遠及近地傳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