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定睛觀瞧,見上擂臺的是一個胖和尚,身上一件僧袍已經(jīng)與那蒲扇一般油膩破爛,襟懷敞開露出便便大腹,胖胖的臉上冒著油光,卻是滿臉燦爛的笑容。
關(guān)鷹與趙雍深知這個和尚武功深不可測,又不知其目的,都是戒備的緊盯著和尚。
那和尚卻撿起蒲扇,扇了兩下笑道:“兩位,灑家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只是見兩位勢均力敵,再打下去恐怕兩敗俱傷,因此上來做個和事佬,兩位就此罷手,下一局由灑家來坐莊如何?”
關(guān)鷹與趙雍相互看了一眼,心知這個和尚說的不錯,兩人再斗下去,必會出現(xiàn)更嚴(yán)重的傷勢,甚至以命相博。事已至此,兩人只得拱了拱手,下擂臺去找游龍幫的大夫療傷去了。
這個和尚見兩人下臺,哈哈一笑道:“咱這英雄大會,盟主是要選一個出來的,不過臺下的兄弟們有心來當(dāng)這盟主的恐怕沒幾個,大多是來看看熱鬧,然后等盟主選出來就跟著一起赴湯蹈火的好漢。再有就是手底下有真東西,打算借英雄大會揚(yáng)名立萬的?!?p> “不管是有如何的想法,請各位稍安勿躁,且容灑家做次莊,先和北燕的朋友敘敘契闊?!?p> 胖和尚說罷看向北燕一眾人所坐位置,笑嘻嘻道:“眾位遠(yuǎn)來是客,但既然來了就是武林中人,咱就以武會友。不知哪位北燕的朋友愿意上來和灑家搭搭手?”
臺上臺下的群雄聽了這個胖和尚的話,一時議論紛紛,有不少好事之徒又扯開嗓子叫好了。
臺上太沖對大苦道:“這和尚武功不錯,可是與小西天有何淵源?”
大苦道:“不是,這位和尚的武功自成一派,沒有我小西天的痕跡,應(yīng)是平日里閑云野鶴的高人。江湖之中臥虎藏龍,由此位和尚可見一斑?!?p> 北燕一眾人互相看了看,燕晴空正在思考間,眾人中已然站起一個中年人,卻作南楚人打扮,身穿一襲南楚士人常穿的青衫,面容身材也不見有何特別,朝燕晴空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說話徑直朝擂臺走去。
只見那青衫人步履從容,忽的仰頭唱道:“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歌聲蒼涼悠遠(yuǎn),隱含悲憤。
場中群雄聽了,被這歌聲勾起心思,心中都泛起了悲涼之意。
歌聲止息,那青衫人也登上了擂臺,以中原的禮儀拱了拱手道:“落魄人無名氏領(lǐng)教大師高招?!?p> 臺下見是一個南楚人打扮的人上了擂臺,有些人就鼓噪起來:“你這廝,究竟是北燕人還是南楚人,怎么替北燕人上臺比武?”
那青衫人仰頭長嘆一聲道:“無論到哪里,天空就是天空,草原就是草原,人就是人。我自來上臺比武,又何必管我從哪里來,往哪里去?!?p> 眾人見此人說話神神叨叨,笑罵幾句也就沒了聲息。那人也不著惱,只對著胖和尚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胖和尚手中蒲扇搖了搖笑道:“灑家是無名野和尚,你是無名落魄人,咱倆倒可以親近親近。”說罷把蒲扇往背后腰間一別,兩只胖手搓了搓,說道:“灑家的禪杖沒帶著,今日灑家便與你空手較技,小心了。”說罷擺了一個怪異姿勢,一步步慢慢朝青衫人走過去。
場中眾人只見那胖和尚兩手背后,上身向前微傾,雙腿略彎,竟是做出了一個背著某物的姿勢。
胖和尚做著背負(fù)重物的樣子,一步步走向青衫人,兩人相距五步之地,胖和尚前兩步還算輕快,走到第三步已是步履維艱,似乎背后真的背了一個沉重的巨物,擂臺也在微微震動。
走到第四步胖和尚臉上竟已滴下汗來,腳下移動極慢,胖大的身子佝僂的愈發(fā)厲害,就似真的背負(fù)了一座大山。
走到第五步,胖和尚似已無法承受背上之重,右手伸出,慢慢的拍向青衫人,好像要讓青衫人幫忙搭把手的樣子,口中喝道:“五岳倒為輕!”
臺下群雄議論紛紛,眾人已知道此時臺上二人已是武林中罕見的高手,這樣級別的對決平日里可是難得一見。但是很多眼光差的年輕人不明所以,覺得如此慢吞吞怎能打到別人,而那個青衫人也似癡呆般不躲不避。
而眼光武功夠高的已經(jīng)勃然色變,知道那胖和尚腳下邁出第一步時招式已成,青衫人要么趁早走避失了先手,要么趁胖和尚此招運(yùn)功未至巔峰之時一舉破之,但也有可能牽引氣機(jī)反而露出破綻。
不少人暗自揣度換成自己站在青衫人的位置,該如何接下這山巒崩摧般的一擊。一些帶著弟子門人的高手忙趁此機(jī)會講解一番。
連臺上的太沖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果然不是佛門的武功,有點(diǎn)意思?!?p> 眾人矚目之下,那青衫人袍袖一抖,手中多出一把銀色短棍,一棍敲在胖和尚手掌上,輕喝道:“我有量天尺一把,天可量得,??闪康茫揭嗫闪康?”
青衫人這句話說完,胖和尚的胖手掌抵在短棍上,所有動作停止下來,腳下不進(jìn)也不退,就這樣僵持了幾息,忽的胖和尚虎吼一聲,胖大的身軀像是被山巒壓倒般倒向擂臺。
眼看胖和尚身軀還有一拳的距離就要砸到擂臺,忽的整個身軀停在空中。只見他胖大身軀邊上蹲了一個人,單手托著胖和尚的身軀,笑瞇瞇道:“若是摔倒了,擂臺非得多個窟窿不可?!?p> 這人年紀(jì)似有五十多歲,身材瘦小,尖嘴猴腮顯得面容滑稽,一頭亂發(fā)已經(jīng)花白,身上穿了一件藍(lán)布褂子,卻是打滿了補(bǔ)丁,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穿著最干凈衣服來出席場合的乞丐。
但臺下的群雄卻無人敢嘲笑此人,一是因為此人露了一手驚人的武功,二是因為此人的身份。
“這是'自在堂'的金長老!”“掌管天下群丐的'自在堂'首席長老!”“據(jù)說金長老的武功在'自在堂'中僅次于堂主任行舟!”
卻見臺上的金長老托起胖和尚,那胖和尚甚是灑脫,哈哈一笑道:“兩位都是好武功,和尚這遭丟人啦!”說罷拿起蒲扇搖著就下臺去了。
金長老笑道:“和尚別妄自菲薄,你這手'搬山勁'在武林也是罕有敵手了。不過這一局,這位北燕來的朋友確實贏得漂亮。老乞丐是不參加比武的,臺下還有沒有人要上來會會這位使量天尺的朋友?”說完自顧自回了座位。
臺下群雄中,大多是像毛五山、郭進(jìn)這樣的漢子,對自己的功夫有幾分信心,想著在天下英雄面前揚(yáng)一揚(yáng)名,即使最終會被擊敗,也能在天下英雄面前露露臉,不枉千里迢迢來這一遭。
沒想到擂臺上參與比試者的武功,三輪下來就已經(jīng)到了這么高的地步。前兩輪還能見到你來我往的招式,到了胖和尚和青衫人的比試,已經(jīng)是另一個層次了。到了這層次的高手比試,勝負(fù)也就是一兩招即見分曉。
毛萬山和郭進(jìn)等群雄在臺下暗自咋舌,卻也覺得此行不虛,能看到武林中頂尖人物的對決,這對學(xué)武之人是大有裨益的。
臺下群雄正在互相張望,等著看下一個上擂臺的人是誰。忽見校場外圍沒有座位只得站著看熱鬧的人群中施施然走出一人,年紀(jì)已有五十許,身著普通短打扮,身上斜背著一個皮囊。
只見此人走出人群,邊走邊喊:“教中兄弟們,且看我拿下此人。”
此人上了擂臺,卻不和青衫人說話,而是走到擂臺邊緣,朝著李石頭所坐的方向躬身行禮道:“圣主降世,神羅不滅,神羅教弟子鄭三刀參見教主!”
臺上臺下皆驚,眾人面面相覷,李石頭臉色微紅,起身應(yīng)道:“鄭先生免禮?!?p> 鄭三刀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頭又向臺下左尚和碧落等人所坐方向點(diǎn)頭道:“左大夫,別來無恙?”
左尚又見故人,激動得胡須亂顫,連聲道:“鄭兄好,鄭兄好!”
鄭三刀這才走到青衫人對面,拱了拱手道:“在下擅使飛刀,不知道算不算占了閣下便宜?”
青衫人道:“無妨,都是兵刃,飛刀與在下的量天尺也無甚區(qū)別?!?p> 鄭三刀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三十年前我在教中,可以同時使得九柄飛刀,二十年前可以同時使六柄,十年前三柄,我的名字就是那時改的?,F(xiàn)在么,我已可以只用一柄飛刀了?!闭f罷,從身上的皮囊中掏出一柄小刀,半寸寬窄,半尺長短,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
臺下一些功夫不到的或者年輕弟子一臉莫名其妙,都心道擅使暗器者都是以同時打出越多為高,為何此人的飛刀卻是越練越少?
臺上那青衫人聽了鄭三刀的話,卻是一臉凝重,手中短尺橫于胸前,擺出了一個凝神防御的姿態(tài),全身的肌肉似乎都繃緊了。
鄭三刀把手中小刀上下拋了兩下,道聲:“當(dāng)心了!”話音一落,手中的小刀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