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到處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恍若隔世又相見。走在這樣的路上,心里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其實也沒有多久啊。
蘇青青站在家門口掏鑰匙。那么巧,對門出來送客人。蘇青青只好對鄰居笑笑,正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鄰居先驚訝起來了:“呀!你怎么回來了?屋里沒人,拿東西呀?”
蘇青青如在夢中,不知她說了些什么。
鄰居看她這樣子,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說:“呦!你家租出去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蘇青青手里的鑰匙才剛要碰到鎖孔,這下子可尷尬了。和鄰居對視了兩秒,什么也沒說,趕緊轉(zhuǎn)身下樓。
鄰居家的客人沒一個動的,都擠在樓道里對她行注目禮,鄰居還在興奮地喊:“你知道你爸現(xiàn)在住哪吧?”
還能住哪兒,當(dāng)然是姜愛紅家!蘇青青走到渾身冒汗,才感覺到身體一直在抖個不停。
一定是因為天太冷了。
敲門的時候,心里突突地跳著。可是蘇青青覺得自己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
開門的是姜愛紅,蘇青青嘴角勾一勾,權(quán)當(dāng)是打招呼了。姜愛紅倒是笑的一貫的親切,眼睛看著蘇青青,嘴里只叫:“老蘇啊~,快來快來!青青回來了!來看你了!”。
叫的蘇青青直想往她臉上揮拳:說的都是些什么不知所謂的話!誰告訴你我是來看他的!就算是,也用不著你說!
但是老蘇并沒有出來,倒是夏博學(xué)往這邊探了探頭。
蘇青青調(diào)整著呼吸,自己去沙發(fā)上坐下,也不看著誰,也不和誰說話。
姜愛紅像個沒長眼睛的人,一團(tuán)喜氣地跟夏博學(xué)招手,說“博博來,青青姐姐來了,跟青青姐姐說新年好呀?”
又對蘇青青說:“青青呀,聽說你現(xiàn)在在B市工作啦?真了不起呀,是什么醫(yī)院?待遇肯定比在這邊好吧?”
夏博學(xué)小朋友左顧右盼地蹭到沙發(fā)一側(cè),扭著臉沖著空氣說了句:“新年好?!?p> 蘇青青簡直要被他們逗笑了,深吸一口氣,對姜愛紅說:“姜姨新年好啊。我爸在嗎?”
夏博學(xué)小朋友這個時候才把臉扭過來,看蘇青青并不理他,也不再說話了,假裝沙發(fā)上有什么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專心摳索起來。
姜愛紅連聲喊著老蘇進(jìn)了一個房間。蘇青青和夏博學(xué)一個運氣一個賭氣,比著賽地沉默著。
老蘇半天才出來,往蘇青青對面一癱,斜著眼看蘇青青,開口就是:“你怎么找過來的!不是找你媽去了嗎?還回來干啥?”
姜愛紅伸出一只手拼命捅老蘇,大概以為大家都看不見吧。還跟蘇青青客氣:“回來幾天吶?有沒有地方?。恳幌雀┎D擠?吃點干果?”
蘇青青當(dāng)她是空氣,直盯著老蘇看。
老蘇哪里怕她看呢,自在得很。
蘇青青一口氣不知不覺就泄了。看足十秒,已經(jīng)完全徹底灰了心。只說:“搬了家也不說一聲。到底是過年,來看你一眼。既然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告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老蘇早陰陽怪氣地叫起來:“說什么說!你自己不接電話的,你怨誰呀?趁早別跟我擺那個臉我告訴你!還別說我把房租出去了、我就是把房賣了!你也得受著!甩什么臉子?你以為你媽現(xiàn)在管你了?我看她能管多久!她自己還沒混上個房呢,管你?!嘿嘿~!你做夢去吧!我就看看你們能折騰出個什么花兒來——B市怎么了?B市的大學(xué)生還不如狗!就憑你?學(xué)你媽、眼睛長在頭頂上。哼!早晚有你哭的那天!還別回來求我~,我跟你說?!?p> 蘇青青聽著聽著,點起頭來,點到老蘇說完了,站起來告辭:“行吧。那我先走了,明天還得上班。”
姜愛紅唱戲似的忙著說挽留的話,這幅想要討好所有人的樣子真讓人看不上眼。
連老蘇也不接她的話,只是說:“讓她走唄,天生的窩囊廢。還找她媽~。她媽當(dāng)初不要她的時候呢?忘~了!現(xiàn)在巴巴地貼過去——有她后悔的那天。”
蘇青青聽見這一句,實在覺得不可思議,再回頭看了老蘇一眼——老蘇并沒有看她,正自己說的洋洋得意,享受得很。
蘇青青很佩服他。這個人永遠(yuǎn)都能占著理。抽冷子扔把刀,扎不死人也能劃破點皮。
嘆為觀止啊。只是為什么偏偏要讓這個人來當(dāng)自己的父親呢?
命運真他媽是個雜碎。
姜愛紅一直看著蘇青青下了一層樓梯,都快拐彎兒了,還在說:“那孩子來了怎么能不留一留呢?住一晚上也好啊~。”
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蘇青青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想來老蘇也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