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馬緋下樓時，岳無芳便在神醫(yī)宿欽的攙扶下，坐在了茶鋪窗邊。
而小小的伊羽此時則被青雪攬在懷里，天真地問：“青雪姐，什么是說親？”
青雪跟了馬緋近十年，自然知道馬緋的想法。
所以此時面對伊羽的提問，她不知該不該解釋。
宿欽可沒有那么多顧慮，他直白說道：“說親就是有人喜歡你家姐，于是找了媒人上門說明，表示想要和她結(jié)為夫妻?！?p> 伊羽這就不樂意了。
對他來說，家人就是要永遠(yuǎn)在一起的。
結(jié)為夫妻的意思，大概就是像他爹娘那樣。
他才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去別人家，更不想姐姐變得像娘親那樣，被別人打罵。
他掙開了青雪，想要趕跑那些企圖拆散他們一家人的壞人。
這邊青雪幾乎抱不住伊羽，僅一桌之隔的宿欽卻不懷好意地看著屋外屋內(nèi)的兩出戲碼。
屋外，馬緋在聽見周婆子的話后，看向了老屠夫兩爺孫。
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這老屠夫一家實(shí)在不是什么合適的歸處，她不愿自己養(yǎng)育多年的女兒跳入火坑。
先說老屠夫，這大半輩子不知道造了多少殺孽，手下的生靈亡魂不計其數(shù)，其中甚至還包括了他的妻子。
雖說馬緋不曾親眼得見那可憐人是如何遭受苦難的，但在她尚未離世時，她曾無意看見她手腕、脖頸的傷痕。那鮮艷的傷疤，絕不是意外能造成的。
這樣一個殘暴的父親，養(yǎng)育出的孩子，卻是另一個極端。
宋先的父親，在這村里，是出了名的軟柿子，誰都能捏上一捏。
他的妻子，是他父親老屠夫花了五頭豬換來的，這可是一筆大數(shù)目。
起先，兩夫妻倒還過得和順。
可誰知道，出了名的軟柿子，在家卻是另一幅面孔。
他那妻子，時時帶著傷招搖過市，逢人就哭訴自己上輩子作孽，嫁到這樣的人家來。
可再怎么說，她也只能留在那個家里。
只因她是五頭豬換來的。
這樣的一家子，要是誰家女兒嫁過去，天知道會經(jīng)歷多少不為人知的折磨。
馬緋本就深受其害，哪里還會讓自己的孩子再經(jīng)歷相同的處境，當(dāng)下自然選擇拒絕。
“之歸還小，家里也還離不得人，她的婚事暫時還沒考慮。”馬緋說得委婉。
但周婆子得到老屠夫承諾，說是只要這樁親事成了，給她送一年的豬肉，每天不間斷，這誘惑不可謂不大。
周婆子自然不會輕易任豬肉溜走，當(dāng)下潤了潤嘴皮，準(zhǔn)備用自己多年的經(jīng)驗改變馬緋的想法。
“哎呀，話可不能這么說，要知道，女娃子家一直留，留來留去留成愁，你不趁著現(xiàn)在有人說親趕緊把她嫁出去，萬一以后就這么耽誤了怎么辦？”
“說句不好聽的，你家閨女這情況……”周婆子還準(zhǔn)備繼續(xù)說下去，卻被馬緋惡狠狠的眼神嚇住了。
“我家閨女怎么樣，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著你說。倒是你，最好趕緊趁著我沒發(fā)火走人，不然我這個瘋子可說不準(zhǔn)會做出什么事情來?！?p> “為了一些不一定得到的東西，丟掉胳膊腿可就不劃算了。”
馬緋說著，之歸遞給了她一把柴刀。
配合默契的母女兩人讓周婆子變了臉色。
她下意識后退了兩步。
見狀，老屠夫只得親自上場：“老板娘，咱倆也算有大幾年的交情了，說話這么絕不大好吧！”
老屠夫上前，宋先自然也跟了上來。
他欣喜的望著之歸，卻沒有再像上次那樣沖動了。
“之歸，你要做我媳婦兒了！”宋先癡癡望著之歸。
之歸想起上次宋先的懷抱，記憶里滿是那種難言的味道，這使她退到了馬緋的身后，拒絕與宋先有任何接觸。
兩人的動作自然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馬緋主動擋住了宋先的視線，冷著臉對老屠夫說：“我說話一向如此，若你要與我做親家，怕是受不了?！?p> “那怎么會呢？現(xiàn)在只是因為我們還不熟，等到兒孫結(jié)親了，這種狀況自然會有所改變?！蹦芸闯鰜?，老屠夫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
“不用了，我明白告訴你，我家之歸是不可能嫁到你家去的，你趕緊打消這念頭為好，不然下次我可就不是這種態(tài)度了?！瘪R緋說著，把柴刀橫在了胸前，一副不想再繼續(xù)聊下去的樣子。
敲鑼打鼓的隊伍早早停止了敲打，他們也是第一次瞧見求親出現(xiàn)這種情況。
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是之歸家，也就想通了。
她們家出現(xiàn)任何奇怪的事都算不上奇怪，因為沒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能比得上她們的存在。
沒人知道伊可到底是伊忠的孩子，還是馬緋亡夫的孩子。
更沒人知道之歸那張可怖的臉是如何形成的。
再加上伊可小小年紀(jì)就能進(jìn)入懷古書院，伊羽的體弱多病，伊忠的常年不歸家，馬緋的狠辣毒舌，沒有哪戶人家能有她們這一家的事情多。
但老屠夫又哪里是什么好相處的人？
他們一時不知是該抱著看好戲的心情，還是該為馬緋和之歸兩個看上去相對弱勢的女人默哀。
雖然，之歸此時身著男裝。
就在老屠夫上前一步，不知是準(zhǔn)備動粗，還是怎么的時候，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眾人紛紛回頭。
這一看不得了，眾人頓時屏住了呼吸，低下了頭。
來人總共有七八人的樣子，全都身著懷古書院的服飾，白底藍(lán)邊，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
為首是一個俊逸的青年，他高高豎起的發(fā)垂在腰側(cè)，越發(fā)襯得他挺直的背脊，真真是君子如松。
而他身旁，則是一名隨意束著發(fā)，膚色略帶深沉的少年。
剩余幾人，裝束大都與為首青年相似，年歲卻都不過二八。
原本眾人以為那一行人不過路過，所以在低頭屏息間紛紛讓開了道路?？烧l知，那一行人竟然停在了他們面前。
一時，不少人誠惶誠恐起來。
“岳老，嶼森來接您了?！睘槭椎那嗄陱鸟R上躍下，對著茶鋪所在方向說道。
這下眾人更加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