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默趕到的時候。
唐紫被那個男人用刀緊緊抵著脖子。
男人一身酒味,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但盡管這樣,力氣也比唐紫大得多。
唐紫看起來面色慘白,可能由于之前掙扎過,她的脖子有一圈明顯的紅色印記,甚至左側(cè)邊,還有一道刀子劃過的傷口,往外滲出血跡來。
那抹紅,讓井默猩紅了眼眶。
而唐紫毫無一絲血色的臉色,也讓他恨不得一槍崩了對面的男人。
唐紫緊咬著嘴唇,這已經(jīng)是說不清第幾次,自己的親生父親,卻一次次要置自己于死地,一次次毀掉她最在乎的時刻!
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她甚至都恨不得自己親自刎下去,這樣所有的糾結(jié)、煩惱、矛盾和壓力,以及無窮無盡的打擊,都會通通沒有通通消失。
“你想要什么!”
井默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也為了穩(wěn)定唐建立的情緒,他放低身態(tài),在離他們?nèi)鬃笥业木嚯x,詢問對面的男人。
唐建立哈哈大笑,許久沒洗漱過的他,身上一股難聞的氣味,他笑得猥瑣,“果然吶,我生這女兒還是有點(diǎn)作用的。有錢的主倒是一個又一個!”
他拿刀在唐紫臉上拍了拍,刀子冰涼,尤其那種鋒利感就在眼前,唐紫緊張的雙手握拳緊緊抓著衣袖,由于緊張,她的臉顯得有些僵硬。
“要多少!”
井默向前一步,再次拋出對面男人想要的問題。
“三十萬夠嗎!”
唐建立那張丑惡的嘴臉露出得逞的笑容,但見井默這么好說話,充分證明了唐紫對于他的重要性,因此變本加厲的開口道,“井氏集團(tuán)的大少爺,富可敵國,區(qū)區(qū)三十萬就想打發(fā)我?”
井默向前逼近一步,唐建立把刀子離唐紫脖子更近了些,威脅道,“你別亂來,別忘了她還在我手上呢!”
井默屏息不動,停了下來,“好,你說要多少!”
唐建立虎口大開,“不多,一千萬,哈哈哈,怎么,對井大少爺來說是個小數(shù)目吧。”
“你瘋了!”
唐紫斜眼睨唐建立,比憤怒更多的,是羞愧,她怎么能有這樣的一個父親,她感到有些對不起井默。
她抬眼望向井默,輕輕的,笑了。
“我沒事的,他就是個瘋子,井默,你不用管我,我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真的殺了我!”
井默眼中露出特別害怕惶恐的表情,生怕唐紫的這段話激怒了唐建立。
井默順聲應(yīng)下來唐建立的話,“好,一千萬,你先放了她,我派人把錢打到你賬戶!”
唐建立也不傻,“你先打到我賬戶,我再放了她,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井默陰沉著臉,吩咐一旁的衡慕,“一千萬,轉(zhuǎn)給他!”
衡慕一旁糾結(jié),“少爺…”
井默厲聲再說一遍,“轉(zhuǎn)!”
衡慕嘆口氣,應(yīng)道,“是!”
衡慕聽從井默的吩咐當(dāng)即掏出手機(jī)轉(zhuǎn)到唐建立賬號一千萬,然后抬眼望向井默,“少爺,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了?!?p> 井默面無表情的問唐建立,“這下夠了嗎?可以放人了吧!”
唐建立也不是不相信井默,但這個關(guān)頭,他雖然拿到了錢,但看來往的人流以及井默的手下,勢必他會逃不出去,他依舊保持著刀子抵在唐紫脖子上的舉動,威脅著井默吩咐他的人退開,打算出了機(jī)場打上車逃走。
但井默這邊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唐建立馬上要拉開車門的瞬間,衡慕已經(jīng)派人快速出擊,其中一黑衣人如疾風(fēng)穿過,在唐建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已經(jīng)抓住了唐紫的胳膊,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唐建立身上竟然有槍!
槍口抵在唐紫腦門,唐建立被逼的惱羞成怒,“井少爺!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嗎!”
井默冷聲訓(xùn)斥黑衣人,“退下!”
那張娃娃臉上,顯現(xiàn)出了與平日不同的肅殺感,玲瓏剔透的眼神也已然換上了無情和殘忍,他的手,已經(jīng)試圖在摸向屁股后方,那里,有他輕易不拿起的武器。
衡慕看出來他想做什么,朝他喊了一聲,“少爺!”
井默頓了下。
唐建立強(qiáng)橫的抓著唐紫的頭發(fā)扔進(jìn)車?yán)铮谧约阂泊蛩阕M(jìn)去的同時。
“砰!”的一聲槍響!
子彈打到唐建立的腿上,剛才還兇神惡煞的男人,片刻便癱倒在了地上。而唐建立也不甘示弱,朝空中打了一槍,以此證明自己這把槍是真的,如果硬碰硬的話,大家誰也別想獨(dú)活!
在他倒下的一瞬間,唐紫慌亂之中打開副駕駛車門,唐建立見她要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朝她頭上方開了一槍,子彈從唐紫頭上飛出去,她嚇在原地,怔了片刻,喏喏縮縮的又坐了回去。
唐建立一瘸一拐的扶著車門站起來進(jìn)了駕駛座,一邊咬牙切齒一邊不斷咒罵的發(fā)動車子,疼得頭上直冒冷汗,腳下很艱難的踩上油門,車子開了出去。
井默心慌了!
他扭頭毫不遲疑進(jìn)了自己的車,追了上去,試圖用自己的車子逼停唐建立,但又不敢逼得太緊,畢竟唐紫還坐在里面。
衡慕也帶著人接著追了過去。
唐建立開出去沒多長距離,就覺得身體有些透支,而井默恰時追了上來,用車子不斷逼近他們的車子,試圖讓唐建立停下,而身后衡慕一行人也正在追來,唐建立停了車,打開副駕駛車門,把唐紫推了出去,道路一側(cè)正好有一個坡,唐紫被推下去站都站不穩(wěn),井默心一慌,也下了車來抓緊去救唐紫。
就在這個時候唐建立正好把車開走,但臨走前,就在井默馬上要抓住唐紫的時候,又一聲槍響!
在唐紫和衡慕一行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井默胸口已經(jīng)不斷流出血來,他的表情特別難看,但仍然堅持著,往唐紫的方向挪動。
身后,遠(yuǎn)處正在駛來一輛警車,許是剛才有人報警,或者某些人故意報案。
井默看著唐紫已經(jīng)被嚇傻的樣子,那雙沾滿了鮮血的雙手要去勾她的肩膀,唐紫哭哭啼啼的先跑了過來,顫抖的手一邊捂住嘴巴,一邊膽戰(zhàn)心驚的看井默胸口不斷流血的地方。
她哭得泣不成聲,“井默!你別嚇我!對不起對不起!井默!你不要有事!”
井默笑著罵道,“哭什么哭!我都還沒追到你呢,怎么會出事!”
唐紫的手顯得有些無措,盯著他的傷口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急得直跺腳,一邊哭著,“井默…嗚嗚嗚…對不起…井默,求求你不要出事,不然我該怎么辦!”
那是她認(rèn)定的一個毫無血緣的親人,是一個為她做了那么多她卻無以回報的男人,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眼看警車越來越近。
井默艱難的吩咐衡慕。
“馬上送唐紫上飛機(jī)!沒有我的允許不要回國!”
衡慕有些猶豫,見井默受這么重的傷,實(shí)在不忍心留他一個人在這里。
唐紫也一直不停的搖頭,緊緊抓著井默的胳膊,生怕他突然倒下去。
警笛聲越來越近。
井默怒斥衡慕,“走!”
衡慕重重嘆了口氣,還是在唐紫不斷掙扎的情況下,直接把她拉上了車,準(zhǔn)備重新送往機(jī)場。
唐紫一直趴在車窗上往后看,那個也僅僅二十三歲的大男孩,胸口中槍,親人背叛,一次次,被逼上絕路。
她和井默最大的相同點(diǎn),大約就是如此,同樣的,被至親至愛之人,被血濃于親的親人,一次次,用槍抵著腦袋,用刀抵著脖子…
唐紫只能看到,那一抹身影,在他們的車子越駛越遠(yuǎn)之后,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衡慕緊握著方向盤,幾次猶豫,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
“唐小姐,我們少爺活得很累,想必您也清楚?!?p> 唐紫收回視線,知道衡慕自是有話要說,回應(yīng)似得點(diǎn)頭嗯了一聲。
衡慕:“那唐小姐我就直說了,您可能也見過井董事長,自然也能看出井董事長對我們少爺是一種什么樣的態(tài)度。這次的事件,以及前段時間爆出的徐盛一事,都不過是個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其實(shí)是有人想害我們少爺。今天…”
衡慕頓了一下,見唐紫正認(rèn)真聽他講,繼續(xù)往下說,“今天的事情少爺完全可以不用插手,但至于唐建立今天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以及又為什么出現(xiàn)在上次訂婚宴上,我想,唐小姐您應(yīng)該明白這些都不是巧合?!?p> 唐紫不安的摳著手指甲,淡淡的嗯了聲,“我知道…”
她當(dāng)然知道,這些都是她最致命的弱點(diǎn),最見不得人的把柄,如果有人想要針對她,自然對于她的背景環(huán)境早走調(diào)查,至于這個人是誰,她考慮過司嘉桐…
但眼下聽衡慕這么說,她有些心慌,如果不是司嘉桐的話,難不成是…
井董事長?
井默的親生父親?
她帶著疑問和震驚的表情看在衡慕眼里,衡慕了然的點(diǎn)頭,算是回應(yīng)她的不解。
他向她解釋道,“本來這些事情其實(shí)我不應(yīng)該違背少爺?shù)拿罡嬖V唐小姐您,但是,我覺得對于唐小姐目前來說,還是知道這些事情更好一些?!?p> 因?yàn)樯贍?,在拿命保護(hù)她!
如果她不知道實(shí)情的話,很有可能會不經(jīng)意間害了少爺。
他向她娓娓道來。
“井董事長看似溫文爾雅,實(shí)則心狠手辣?!?p> “井董事長年輕的時候很窮,后來認(rèn)識了夫人也就是少爺?shù)哪赣H慕容淼淼,夫妻看似恩愛,實(shí)則一切不過是井董事長的陰謀。為了得到井氏,井董事長故意讓夫人愛上她,而他一直私下里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人,后來被夫人發(fā)現(xiàn)之后,夫人提出來離婚,但井董事長不同意,井董事長那么野心勃勃的一個人,自然不愿意放棄井氏集團(tuán)的地位與財富。他假意與那個女人斷絕聯(lián)系,但最后還是被夫人發(fā)現(xiàn)了,打算去辦離婚手續(xù),也就是在去辦離婚手續(xù)的過程中,夫人發(fā)生了車禍…當(dāng)場身亡…”
唐紫似乎很難消化這些事情,她那雙眼睛,空洞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衡慕詢問道,“唐小姐您沒事吧?”
唐紫搖搖頭,“沒事,你繼續(xù)說?!?p> 衡慕嘆了口氣,“當(dāng)時…少爺也在車上…那時候,他才七歲…卻明白了,人能為了錢和利,做到一種什么樣的地步?!?p> 唐紫追著問,“后來呢?井默和井董事長之間…”
衡慕苦笑,“少爺他能怎么辦,他只是一個孩子…”
“但是從那之后,少爺依舊和沒事人一樣,隨著年齡越大,也越來越不愛學(xué)習(xí),不關(guān)心生意,每天就是吃喝玩樂,打架斗毆,可是…”
他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會心一笑。
“可是沒有人知道,少爺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背后,有多么努力。他為的,就是有一天,不是奪回井氏,而是毀了井氏?!?p> “少爺從來不覺得錢是一個好東西,因此對于井董事長給他的錢,他都大手大腳肆意揮霍,在西江市乃至東江省早就聲名遠(yuǎn)揚(yáng)?!?p> “少爺他…幾乎從來沒得到一絲溫暖…”
他仍然直視著前方,繼續(xù)說道,“少爺他…幾乎馬上就可以完成他多年來的心愿…可是唐小姐的出現(xiàn),讓少爺?shù)奶幘吃絹碓轿kU,而少爺所做的一切,都在偏離原來的軌道。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勢必會毀了少爺?shù)乃小?p> “唐小姐…少爺已經(jīng)夠苦了…十多年來,井董事長從未真正關(guān)心過他一絲一毫,他眼里只有井氏集團(tuán),少爺這么做完全是在自保,只有表明自己對井氏不感興趣,井董事長才不會把他列入威脅名單,他這么多年一直偽裝,為的,就是最后一搏?!?p> 衡慕把唐紫送上飛機(jī)之后自己轉(zhuǎn)身上了車往回開。
而唐紫,在一片茫然之中,腦子只覺嗡嗡的,好半晌都靜不下來。
她靠在床邊發(fā)呆,對于井默,她始終…一而再的對不起他…更是在知道這些事情之后,她才更恍惚明白,為什么之前一直覺得惺惺相惜,為什么從他眼神里,看到了那么熟悉的色彩。
他們都是,被親人拋棄的可憐人,無依無靠,畫地為牢…
那個總是看起來灑脫又暴躁的大男孩,玲瓏剔透的眼睛下,究竟隱藏了多少情緒。
可是這樣的井默,讓她該怎么辦才好。
坐在飛往法國的飛機(jī)上,失去了孩子,放棄了愛人,連累了朋友,而她,又能夠何去何從呢。
她甚至開始猶豫,自己當(dāng)初選擇的去法國一年,究竟是好是壞。
她天生,就愛逃避,愛自欺欺人。
她不禁開始擔(dān)憂開,井默的傷勢怎么樣了,有沒有危險,而她下一步,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