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承院,燈火盡滅,只余前院會客處留有一盞余光。
“呂微,你很得意是不是?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過得比你好?所以整日閑著沒事就給我和時轍找事是吧?”二夫人趙月一步步靠近時母,神情悲切隱忍,一字一句皆是咬牙切齒的神態(tài),看得時母身后的丫鬟婆子一陣戰(zhàn)栗,唯恐她傷著自家夫人。
“我找事?”時母怒極反笑,神態(tài)自若的坐回身后的椅子上,擺弄手上的玉鐲。
“我當初就不同意你那品行不端的侄子入府,可惜你不聽。”時母放下鐲子,抬眸看她:“你不僅不停我勸告,還怨我多管閑事勢利眼,說我看不起你出身,容不得你窮親戚?!?p> “本來就是!”趙月緊緊攥著手心,截住她的話尖聲反駁。
“你以為我不知道?!二爺為什么不替我反駁一句就認定是我算計陳家那丫頭?明明是宋秀那個賤人為你女兒報仇,你有心包庇也就算了,還把屎盆子扣我頭上,讓我平白惹時轍生氣?!”趙月憤憤不平雙目通紅的瞪著時母,宛若餓狼般,恨不得把面前看似端莊溫婉的女人吃了。
當年奪走她未婚夫也就算了,如今兩人同為妯娌,自己本來已經(jīng)過得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她竟然還看不過眼,聯(lián)合趙玉蘭那個賤人,想讓時轍徹底厭惡自己,休了自己。
“我誣陷你?這是老太爺大爺二爺在前院做的判定,你若是不服,大可自行過去討說法,我之所以留你到現(xiàn)在聽你埋怨,也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何必呢?!睍r母抬眼靜靜的看她,眼底的悲憫和同情仿若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的捅進趙月心窩,疼的她恨不得砸碎眼前這個虛偽女人的一切。
“我用不著你可憐?!你以為我不知道!趙玉蘭那個賤人根本就沒死,是你把她接回來的!”趙月紅著眼睛,扭曲著面容一副厲鬼的樣子走過來,嚇得時母身后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趕忙過來攔住她。
“啊——”
“呂微你怎么不去死啊——”趙月蹲坐在地上,伸著手撕扯著身下的織毯,兩個婆子費力的制止住她,不讓她到時母面前去。
“該死的人是你,你欠玉蘭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時母冷冷的看著地上這個衣著凌亂,如同瘋婆子一般的人,心底那抹同情徹底煙消云散。
“哈哈哈哈哈哈!”趙月聞言停住掙扎,仰天大笑,聲音似笑似哭,讓人聽著刺耳難言。
“我欠她?我不欠她!是你們欠我的!你以為我為什么嫁到時府為什么嫁給時轍?我就是要報復……”
“唔唔唔——”
趙月的嘴里被強硬的塞進了布團。
她扭著身子,兩只手都簕出紅印了也不肯罷休,雙目死死的盯著時母,一頭凌亂的散發(fā),活像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
“這話,你不該給我說,我知道不知道,也不會有什么影響,反倒是你……如果讓時雨那丫頭知道了……”時母勾唇挑起她的下巴,剩下的話不說她也知道趙月心里清楚。
因縣風陰山上一處閣樓。
一位青衫女子站在紅漆欄旁遙望涼月。
“鷓音姐姐,我們該離開這里了。”
身后樓中,時靜秋披著外衣慢慢走過來,抬頭看了一眼被密云遮住的圓月。
“那藥你喝了嗎?”青衫女子不答反問。
“……我想等回去的時候再……”時靜秋嘴角的笑意微僵,轉(zhuǎn)過臉看向左手邊烏壓壓一片的山林,顯然是想逃避。
“喝了吧?!庇邡p音輕嘆一口氣,視線落到她的小腹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
“如果你不喝,時間長了會更舍不得?!庇邡p音走到時靜秋身邊,抬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也來的不是地方?!?p> “我知道……”時靜秋看著山下被夜風吹動嘩嘩作響的密葉,鼻尖微酸,喉嚨里像是塞了團布團一樣,每個字都說的那般牽強。
“時辰不早了,想來段裕那邊等不及了,再拖下去,我怕這個孩子到時候……就不得不生下來了……”于鷓音扶著手下的紅欄,看遠處朦朧陰虛的晚月,心里略有一絲不舍。
“你知道嗎……我昨日去見了呂微?!?p> “大嫂?”
“嗯?!庇邡p音輕輕點了點頭。
“不是……我們今晚就要啟程了,你為何……要讓她知道我們都在這里?如果這事被我二哥知道……”時靜秋說不下去了。
如果面前這位女子在因縣的消息被自己二哥知道。
依照自己二哥早年那性子,肯定會不管不顧直接過來的。
到時候,事情被鬧大了。
整個時府,可能就會成為下一個宋縣丞,要么被人悄無聲息的全部滅口,要么被段裕這個瘋子拉著陪葬。
無論是哪一個結(jié)果,都是她不愿看到的。
“已經(jīng)……遲了?!?p> “什么意思?我大嫂她告訴二哥了?!”時靜秋聲音微揚,引得閣樓下的守衛(wèi)忍不住抬頭看她們。
“你為什么這樣做?!”時靜秋緊緊的抓住她的衣領(lǐng)。
“趙玉蘭!那是我的至親!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段裕不會放過我二哥的!”
“放開!快放開!”時靜秋剛抓著于鷓音,就被樓中突然沖過來的幾個會武藝的侍女強行制服了。
“對不起……”于鷓音滿臉愧疚痛苦。
她慢慢走到時靜秋身邊,死死的擁住她,側(cè)過臉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說出殘忍的話來:
“他馬上就要死了,我會被陪葬……我我放不下阿轍……”
“你回來——”時靜秋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聲音凄厲悲鳴。
都是她的錯。
她千不該萬不該愛上段裕,讓整個時家蒙羞,還暗結(jié)珠胎,犯下大禍。
時靜秋無力的掙扎著,眼睜睜看著那深青色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中,感覺小腹一直往下墜,好像有什么東西流了出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嘴角慢慢溢出紅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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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言辭人
果然,寫壞人好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