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性情賢淑,知道謝五娘并不明白此舉的真正意義,勉強(qiáng)笑道:“五娘,我沒事?!?p> 又轉(zhuǎn)頭去看幫著瑤華剪線的小茶,道:“小茶同我們這些人在一起,倒是悶壞了她。不若你陪她出去走走罷。”
小茶這些日子玩的甚是開心,她媽整日陪著嫻太妃說話解悶也不去管她,一旦她二哥來找公主了,她就同張副將等人一起去西山打獵。
馮卓鳶也時(shí)常叫她出去捉野兔,又因著她輕功好,鞭子使得也不錯(cuò),性子活潑,不記仇,惹得大家都?xì)g喜陪她一起出去。
還沒等五娘說話,小茶苦著臉道:“王妃娘娘,我可不敢,我二哥要是知道了他不在軍營,我離開公主自個(gè)出去耍,非罰我三天不準(zhǔn)吃飯不可?!?p> 原先倒是喚瑤華嫂嫂,被顧承遠(yuǎn)警告過幾回后便乖乖喊公主了。
嫻太妃望了望瑤華,扯出一張笑臉來,道:“你這孩子倒是老實(shí),你二哥說罰你也不過是嚇嚇你罷了?!?p> “太妃娘娘,二哥才不是嚇我。上次若不是公主,我可躲不過一頓罰去?!毙〔柰峦律囝^說道。
“怎么不是嚇你,難不成還真不讓你吃飯了?”嫻太妃接著問道。
五娘看嫻太妃起了說話的興致,笑道:“娘娘別聽她胡說。我們家大娘啊性格和善,管教起孩子來總舍不得說上幾句,養(yǎng)的這些孩子沒個(gè)大小,整日里鬧得家里雞飛狗跳的。”
說罷還拿手點(diǎn)了點(diǎn)小茶的額頭。
“含山和他大師兄一直是在山上練功,可巧有一年開春,老爺出了遠(yuǎn)門,她大娘要請個(gè)戲班子好好熱鬧一番,結(jié)果就沒看住這幾個(gè)皮猴子,不小心扯壞了那戲班的行頭,大娘又是賠禮又是上門賠錯(cuò)的,費(fèi)了不少銀兩才把這事按下,這幾個(gè)小的還不知道錯(cuò),還要去人家門上打架,被含山一個(gè)個(gè)揍個(gè)遍,才算是老實(shí)下來?!敝x五娘笑著說道。
小茶不滿她媽說她,就道:“現(xiàn)在那老班主見了我不還得繞著道走?!?p> 眼看端王妃與太妃臉上又帶有憂色,謝五娘又道:“我倒想起個(gè)笑話,說與你們聽聽,這好不好聽,總不收你們茶水錢?!?p> 謝五娘先飲了一杯茶,說道:“一瞎子雙目不明,善能聞香識氣。
有秀才拿一《西廂記》與他聞。
曰:“《西廂記》?!?p> 問:“何以知之?”
答曰:“有些脂粉氣。”
又拿《三國志》與他聞。
曰:“《三國志》?!?p> 又問:“何以知之?”
答曰:“有些兵氣。”
秀才以為奇異。卻將自作的文字與他聞。
瞎子曰:“此是你的佳作?!?p> 問:“你怎知?”
答曰:“有些屁氣。”
噗嗤一聲,小茶忍不住一笑,見五娘瞪她,又是一笑低頭倚在瑤華身上,不知道悄悄說了什么,瑤華聽罷也是微微一笑。
這雖有些俗,卻也聽得眾人一笑。
謝五娘接著就道:“我呀,再同你們說一個(gè)來。這個(gè)呀,幾位要是聽得好可就得給銀子了?!?p> 嫻太妃一聽,忍不住指著五娘對端王妃說道:“你看這人,生怕我們短了她銀子似的?!?p> 隨即吩咐碧兒從她妝奩取一支翠金簪來,笑著道:“快些帶上這簪子,省的別人說我們聽了你的笑話缺了你銀子?!?p> 謝五娘立時(shí)叩起頭來,叩罷喜滋滋的將簪子插在發(fā)間,笑容滿面道:“哎喲,太妃娘娘出手就是大方,小婦人也就再贈您一曲罷?!?p> 請碧兒幫忙取過自己的月琴來,笑道:“小婦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會唱上一曲兒,給幾位添個(gè)樂呵?!?p> 玉手撥弦,檀口輕開,一曲臨江仙:
煙柳疏疏人悄悄,畫樓風(fēng)外吹笙。倚闌聞喚小紅聲。熏香臨欲睡,玉漏已三更。坐待不來來又去,一方明月中庭。粉墻東畔小橋橫。起來花影下,扇子撲飛螢。
一曲罷,嫻太妃笑道:“難怪說爺們都愛聽曲兒,這唱的果然妙?!?p> 端王妃也在一旁連連稱贊道:“沫兒,去取木樨酒來為五娘潤潤嗓子,再取些香片來贈予五娘?!?p> 五娘心里歡喜,更是打起十分精神去哄她二位開心,小茶同瑤華忙著針線,馮卓鳶則是在邊上冷眼瞧著,不發(fā)一語。
這一日便在謝五娘又是說笑又是唱曲中過去了。
用過晚膳,又說笑了一陣,方才各自散去。
嫻太妃派碧兒在外面看了幾看,道:“罷了,我們還是回各自營帳歇著。馮姑娘,你在這里好生陪著王妃,我們走罷?!?p> 待幾人出賬,嫻太妃拉著小茶的手笑道:“小茶這個(gè)丫頭,伶伶俐俐的,我看了倒是喜歡?!?p> 說罷便放了手,看著她二人身影消失在營帳之中,又挽著五娘手道:“罷了罷了,我知道你早早歇不住,我今日心里憂心幾個(gè)孩子也是歇不下,就說幾個(gè)笑話我來聽罷。”
瑤華二人回到營帳,小茶隨意褪了鞋襪躺在床上說道:“哎喲,做些針線可比我去追兔子還累。”
見此,瑤華一笑,欲從架上取出一本書來看。
她嘴上雖不言語,心里卻是十分擔(dān)憂,如今心事滿懷無心睡眠,便想著讀讀書來消遣一二。
得不到回復(fù)的小茶從床上坐起,一把奪走瑤華手中的書,道:“公主,這帳中燭火太暗了,也不怕傷了眼睛,省的我二哥回來心疼?!?p> 望著一臉單純的小茶,瑤華幾經(jīng)思考,終于問道:“小茶,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二哥他…他功夫到底如何?”
小茶一手拿著書卷輕輕敲著自己腦袋,一邊疑道:“公主不知道?”
瑤華搖頭,道:“我沒學(xué)過武藝,實(shí)在不知,況且,我也不曾見過他真正動手。”
撓撓頭,小茶想了半晌說道:“我爹說二哥他此生唯愛練武與讀書,每年都在山上練武,也只有過年時(shí)節(jié)才會下山同我們團(tuán)聚幾日,二哥的武藝到底有多高我一時(shí)也說不上,只是三哥上山去學(xué)武后十分懼怕二哥,往日他偷懶不肯勤習(xí)武,見了二哥比見了爹都害怕。”
聽她如此說來,瑤華才放下心來,朝中局勢非她所能控制,文相為人雖不是剛正不阿,也算是心懷天下,但愿事情如她所想一般。
二人又閑聊了一陣,小茶心無旁騖的睡去。
耳畔傳來小茶熟睡的呼吸聲,瑤華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借著月色起身坐在椅子上看著微弱的燭火任由思緒翻飛起來。
擔(dān)憂著自己幾位兄長弟弟的安危,又掛念顧承遠(yuǎn)是否周全,終是無法入睡,望著微微晃動的燭火,聽著帳外巡邏士兵的腳步之聲,慢慢陷入了沉思。
母妃曾經(jīng)問過她,是真正心儀顧承遠(yuǎn),還是因自幼長在深宮之中,被規(guī)矩束縛,平日里所見皆是循規(guī)蹈矩之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湖游俠,心生向往所以才覺得傾心于他。
剔著燭火,想著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照拂,瑤華臉上慢慢浮出一絲笑容來,在自己皇兄的軍營中,卻被一個(gè)沒官位的人照拂著。
數(shù)次相救,憂心自己安危請自家妹子前來相伴,投軍不為做官,只為不讓百姓再陷入水生火熱的生活。
如此大義之人,遇上他,才是上天對自己的垂憐罷。
臉上時(shí)而歡喜、時(shí)而憂慮,瑤華就這樣靜靜坐了一夜,數(shù)著帳外軍士的巡邏之聲,通宵未眠,直至天明。
這一天,注定是乾朝歷史上不同尋常的一天。
話說張副將被點(diǎn)了睡穴之后足足睡了兩個(gè)時(shí)辰才醒來。
二人又在屋子里等到申牌時(shí)分,才聽到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細(xì)聽這下,只覺這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來人功夫不低。
門被人用大力推開,進(jìn)來的是一位身穿鎧甲的年輕人,來人身材魁梧、俊朗無比,倒與于將軍有幾分相似。
原本怏怏的張副將一見來人,立時(shí)來了精神抱拳拜道:“昭勇將軍?!?p> 來人正是于家的二公子于菘林。
于菘林十五歲同其父親平定南方叛亂,靠在戰(zhàn)場上累積的軍功升任將軍的,絕對不同于他這個(gè)端王手下的副將,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將軍一樣。
昭勇將軍約是打小就上了戰(zhàn)場的原因,眉目之間多有厲色,面上更是有著幾分肅殺之氣,他不認(rèn)得張副將,但見此人向他行禮,正色道:“不必。你們是端王的隨從?”
“正是,將軍有何吩咐?”張副將恭敬回道。
“奉敬親王詔,請二位暫時(shí)移駕光祿寺?!庇诙硬槐安豢旱恼f道。
張副將正要說話,于二公子又看了一眼顧承遠(yuǎn)說道:“嫻太妃同端王妃、七公主皆有宮中主事的人前去奉迎,二位請吧?!?p> 自此張顧二人心中明白,大勢已定。
顧承遠(yuǎn)心知有小茶同五娘二人伴著瑤華,不必?fù)?dān)憂她安危,也不多話跟著于二公子前往光祿寺。
貞固元年七月十七日,新帝因在位期間不思朝政、殘害手足等被迫退位,端王、怡王二人在國孝期間圍困京城、德行有虧。
唯一在宮里為先帝守孝的九王爺木鴻昭在敬親王、德慧長公主、英親王等人扶持下順利繼位成為乾朝新皇,史稱元享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