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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樓之大宋女侯

第十二章 開寶寺月夜

明月高樓之大宋女侯 小白吃糖 5446 2019-08-15 18:33:28

  官家忽然病了,倒不同于年初的病心那樣瘋魔,只是夜里著了風(fēng),久未見好,不得不纏綿病榻。是安先乘了檐子自東華門出來,李乙已牽了馬等在外面,兩個人沿著馬行街出了封丘門,一路往夷山開寶寺去。

  到底是冬日,她身上雖穿著狐裘大氅,騎在馬上依然覺得冷風(fēng)刺骨。

  時間剛過了未時,日頭緩緩地朝西偏移著,追著日暮的是安和李乙在錯落的山路上漸漸成為一紅、一黑兩個小點(diǎn)。

  開寶寺在山間,是安偏過頭朝李乙擺擺手,他便遞上一個鹿皮酒囊,是安想了想,“算了,還是禮過佛再說。”

  兩個人順著山間的石階上去,也不過是兩刻鐘。是安喘著氣立在山門口朝來路望下去,灰白之間,全無生機(jī),凜冽的山風(fēng)刮在臉上,倒像刮在心里。是安勉力勾起嘴角,她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就失落起來,明明官家的病勢聽著也不甚嚴(yán)重,明明陳州來的消息,大將軍的秋寒也好了。

  李乙見她踟躇,以為她是發(fā)寒想吃酒,忙從懷里取了酒囊遞上,是安卻搖頭道:“暫且不用?!?p>  太陽還未落盡,山際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出一種藍(lán)灰色,漸漸地擴(kuò)大,然后灰色被浸染的越來越深,天幕漸漸落下。

  李乙的酒囊藏在棉衣下面,大殿里面這一場醮還未打完,李乙透過門框的縫隙,看到是安的淡藍(lán)色直綴縮成一團(tuán),她安靜地跪在蒲團(tuán)上,朝著大佛虔誠地發(fā)著愿。

  李乙回過頭來,只覺得這一場醮如此漫長。

  夜色已逼近,斑駁的樹影間一輪彎月孤起,暗沉的天幕不見半點(diǎn)星影,天黑的早,晚風(fēng)來的稍急。大殿里和尚們嗡嗡嗡誦經(jīng)的聲音鉆進(jìn)李乙的耳朵里,合著木魚咚咚咚的干脆,反叫他不覺得靜心,只覺鬧得慌。李乙又朝殿里看了一眼,明亮的燭火里面,是安投在地上的影子沉寂又微小。

  他瞧著,不自覺更心煩意亂起來,便轉(zhuǎn)身去馬廄里給馬添點(diǎn)草。

  馬廄里正有一個青布影子來回的不知在挪騰什么,也不像是個沙彌,李乙捏著拳頭瞇起眼睛過去一看,唉,這個書生,好生眼熟!

  蘇轍正熱火朝天地在搬一捆稻草,忽聽腦后有個聲音響起:“兀那書生,做什么呢?”他反而嚇一跳,懷里的稻草一下沒握緊,全滾落到地面。

  待他轉(zhuǎn)頭一看,就著月色,李乙的圓臉只懟到他眼前來,蘇轍睜圓了眼睛先退后一步,壓了壓神,方才施禮道:“兄臺嚇我一跳,我來給馬添一添草料,免得夜里凍著?!?p>  李乙拱了拱手,朝馬廄里看去,果然稻草鋪的極厚實(shí),馬槽里也滿滿的馬料,撓了撓頭,便朝蘇轍問道:“你在這寺里作甚?今日開寶寺不留香客,你不知道?”

  蘇轍將地上的稻草重新歸攏了鋪好,轉(zhuǎn)身出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雜草,回道:“那我不知,只是主持師父讓我們不要到福勝禪院里去?!?p>  有小沙彌過來尋李乙,道:“法事已閉,程侯在尋施主呢!”

  李乙一聽,也不理蘇轍了,拔了腿就走。

  蘇轍卻拉了小沙彌問:“是程侯在做法事嗎?”

  那小沙彌“阿彌陀佛”道:“小蘇施主也認(rèn)識程侯,是她在做法事?!?p>  蘇轍不解道:“如今已近臘月,不知是做何法事?”

  小沙彌近來與他兄弟已相熟,如今便也如實(shí)相告:“咱們寺里能做何法事?左不過是些免災(zāi)祛疫的?!?p>  “說起來,程侯小小年紀(jì)便有一片孝心,肯供奉血經(jīng)真是不易!”

  “血經(jīng)?”蘇轍驚道,“她竟……供奉血經(jīng)?”

  “是??!年初便供了一卷,如今又來供一卷,這一年便供了兩卷,你方才沒見到,程侯的臉色可不好!唉!”小沙彌嘆了氣去看了一圈馬棚,又專門停到是安的棗紅馬前,檢查了食槽里的馬料,嘴里嘟囔著:“這匹可得照應(yīng)好?!?p>  蘇轍的神色卻還怔愣著。

  禪院上頭的靈感塔此時正攏出一個巨大的黑影嵌在淡泊的月色里,冬日里蕭索的北風(fēng)也仿佛為這通天的鐵色琉璃結(jié)起一層薄薄的屏障,蘇轍攏了攏衣袖,本能地朝禪院過去,去看方才鐵色琉璃塔中突然出現(xiàn)然后又不見了的一點(diǎn)燭火。

  北風(fēng)灌進(jìn)鐵塔,有刮骨之感。蘇轍憑借著明窗透進(jìn)來的一點(diǎn)月色緩緩地向上,琉璃磚凹凸不平,將他手指上的一點(diǎn)余溫吸進(jìn)去。

  “阿二?”

  程是安以為是李乙耐不住冷上來催她,一探頭,竟是噙了一絲笑容的蘇轍上來。

  原來蘇轍聽到她的聲音原正要開口應(yīng)她,又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來的甚是堂皇,正尷尬的進(jìn)退兩難間,一盞燭火從上頭照下來,她的臉埋在紅色大氅里頭,一只手持著琉璃燈,一只手覆在燈罩上頭。西邊明窗里打進(jìn)來的冷風(fēng)從她背后吹過來,紅色大氅撲向蘇轍眼前,她正頂著風(fēng),一臉不確定的笑容。

  “是你?書生!”

  蘇轍趕緊從樓梯上上來,抓住她的胳膊便往窗邊避風(fēng)的角落去。是安被他護(hù)著,手臂也給他牢牢地抓著,他的背在替她扛著風(fēng)。她離他就只一拳的間隔,帽子上的毛粘在他胸前的衣服上,連呼出的氣也被他胸前的衣服吸收了。

  她抬起頭看向蘇轍偏向一側(cè)的臉,只見他兩眼緊閉,眉頭微蹙,想是在抗吹來的風(fēng)。是安的手不經(jīng)意滑過他的外袍,一片冰涼,心里卻忽覺得暖。

  待這一陣風(fēng)過去,蘇轍趕緊退后一步,先打了個寒顫,然后才施禮說話:“這樣冷的天,程侯不在屋里休息,怎么到這兒來了?”

  是安這時回過神來,將眼睛彎起來,但人卻還是盯住他,嘴里不自覺反問道:“君何故在此?”

  蘇轍回道:“家父同開寶寺的主持原是舊識,因此上,準(zhǔn)我們暫借在這里,等明年的春闈。”

  是安驚道:“你住在這里?”

  蘇轍:“是?!?p>  是安微微一笑,正要將手里的燈放在地上,蘇轍忙接過去道:“這墻壁上有榫,可以掛著。”

  是安看他熟門熟路,便道:“你常到這里來?”

  蘇轍掛好了燈,黃色的光照在對面的琉璃壁上又被折射回來,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是,我同哥哥有時會上來賞月”,他此時笑起來,連著品色的牙齒也同著燈發(fā)著光。

  是安朝明窗外看去,彎月獨(dú)掛,夜幕下灰沉沉的一片,很遠(yuǎn)的地方有零星的燈火,應(yīng)是東京的城門。

  “我下午在這里來找一塊磚,恰好看到程侯上了山門,對了,程侯身邊的那位兄臺沒有陪你一起上來嗎?”蘇轍搓著手問。

  是安盯住那輪孤月,自午后縈繞在胸中的那一點(diǎn)愁緒原本在這月色里被不斷放大,因著突然打破月色的這人,又漸漸地給縮回去了,她聲音輕輕地:“你沒看到他嗎?他在下面守著的?!?p>  蘇轍恍然道:“沒有看到???可能他是在北門,我從南門上來的?!?p>  “嗯?!?p>  又有一陣?yán)滹L(fēng)打進(jìn)來,蘇轍趕緊護(hù)到是安面前,他的身形一晃,是安心里的那點(diǎn)愁緒一下子全給吹沒了。

  “小侯爺?shù)纳碜舆€經(jīng)的住嗎?”蘇轍想起小沙彌說的“血經(jīng)”。

  是安撩起大氅,從腰上解下李乙的那只鹿皮酒囊來,晃了晃,自己先喝了一口,胸腔里立刻迸發(fā)出一股熱氣,她舉給蘇轍道:“你介意在這里喝一點(diǎn)嗎?”

  “你帶了酒?”他的表情立刻從不可思議轉(zhuǎn)化成一陣爽朗的笑聲,是安正燦然擎著酒囊,他便笑著接過去,道:“好!我也來暖暖身子?!?p>  是安看他的喉頭鼓動了幾下,臉上的笑意不禁更濃厚了些。

  這書生,真有趣。

  蘇轍喝的猛,這酒泛著清甜,入口時帶著溫?zé)?,滑進(jìn)喉嚨去后卻似有一陣?yán)滹L(fēng)鉆進(jìn)心肺,涼的他牙關(guān)疼,而后不久,便有一陣暖流從五臟升起來,倒也舒爽。

  “小侯爺來做法事,竟帶著酒?”

  是安接過酒囊,重新掛回自己腰間,“我做過法事才喝的,冬日里有這個好御寒?!?p>  “可這是冷酒啊!”

  是安搖頭道:“你喝的時候冷了嗎?我喝的時候還溫著呢!”

  蘇轍又哈哈笑起來,“小侯爺真有意思?!?p>  是安卻偏了頭不解,“我有什么意思?”

  蘇轍轉(zhuǎn)過身來靠在墻上,側(cè)著臉看了看是安,不由想起,大約已在房里呼呼大睡了的蘇軾。

  他父親年少時便是游俠一樣的人,他哥哥身上也有一種少年俠氣,雖然這俠氣里,又多少透了些毛躁魯莽,可卻最是明朗熱烈又單純爽直,蘇轍很喜歡,他羨慕哥哥、喜歡哥哥、欣賞哥哥,也崇拜哥哥。

  “大約是因為,很像我哥哥”,他嘴唇動了動,不自覺臉上升出一團(tuán)紅暈來。

  “嗯?”是安沒有聽清楚。

  蘇轍便說:“我哥哥……”

  是安的眉毛揪成一塊,“???哦……你哥哥?蘇軾?”

  “對!我哥哥的名字是蘇軾,小侯爺還記得啊?”蘇轍的眉毛跳動起來,提起哥哥,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記得啊,你們兄弟的名字很有趣呢!人也有趣!不似一般讀書人?!?p>  蘇轍不好意思道:“我哥哥是有趣些?!?p>  “輪、輻、蓋、軫,解憂職乎車,而軾獨(dú)若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則吾未見其為完車也。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天下之車,莫不由轍,而言車之功者,轍不與焉。雖然,車仆馬斃,而患亦不及轍,是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轍乎,吾知免矣。”

  是安聽他認(rèn)真說完,不禁拍手贊道:“便是因為這樣嗎?可見令尊對你甚為放心啊!而且,只聽你提起你哥哥,如今看來,你父親也很有才學(xué)呀!”

  蘇轍有些疑道:“你近來沒有聽說過我父親的文章嗎?”

  是安看他的神色,想來他父親近日也許很有些才名,可惜自己最于這些事上沒興趣,不禁赧然:“你父親?”自己略多思索一會兒,忽喜道,“哦~我倒是有聽說外頭有幾篇文章似乎很得歐陽修的夸贊,說什么‘可以與劉向、賈誼媲美’的,不知是尊父么?”

  蘇轍立刻點(diǎn)頭,開心道:“是!小侯爺說的,便是我父親寫的《衡論》、《幾策》和《權(quán)書》?!?p>  是安低了頭,更不好意思,“不敢妄言知道,我是最于經(jīng)學(xué)文章上沒有上進(jìn)心的,”她拿起腰間的麒麟玉佩摩挲了兩下,“不過,歐陽修夸過的,那你父親,定是真的厲害!”這是認(rèn)認(rèn)真真,一本正經(jīng)的夸贊。

  蘇轍聽她如此信服歐陽修,反而有些納罕,道:“小侯爺也如此看歐陽學(xué)士嗎?我前竟當(dāng)你們之間有隙,你定不喜歡他呢?”

  是安的笑容還在臉上,聽他這么一問,自然多多少少又要想起些旁的事,不自然的扁了扁嘴。

  實(shí)在談不上喜不喜歡,大約只有,滿不滿意罷。

  蘇轍看她低著頭,神情似有些低落了,想起她的“血經(jīng)”來,不免更心疼起來,外頭的風(fēng)還在往里灌。

  “小侯爺很不應(yīng)該在這里吹風(fēng)了?!?p>  是安點(diǎn)點(diǎn)頭,經(jīng)他這樣一說,也覺得好冷。

  蘇轍取了燈下來,走在前面,要下臺階時,極自然地就伸了胳膊出來,“小侯爺扶著我?!?p>  是安偏了頭看這書生,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他便擋在自己前面護(hù)著自己,又想起上次在街上看到他,想起自己給他簪一枝正盛的花。

  “嗯?你這書生怎么在里頭?”李乙突然坐起身子握緊一雙拳頭,慌道。

  蘇轍惶惶然見他要兇起來,“我……我……”

  是安揮揮手道:“兇什么?你便坐在這里,他在那邊門里進(jìn)去的,別嚇壞了……”蘇轍正結(jié)結(jié)巴巴倒被李乙唬了一跳,“別嚇壞了書生?!?p>  李乙看著蘇轍扶了是安出門,自己倒在后頭發(fā)著愣,“剛剛官人說什么?”

  “我哪里兇了?我是嚇到了!”

  ……

  靈感塔外頭原先是一池清水,如今已結(jié)了冰,月光照在冰面上,明晃晃地連樹影的枝葉也看的清楚。是安走在前面,蘇轍跟在后頭,上了橋,孤月的影在冰面上晃出不規(guī)則的圈和弧。

  是安緊了緊自己的大氅和帽子,轉(zhuǎn)過頭來對蘇轍道:“我還未曾同你說我的名字,我……”

  “我知道小侯爺?shù)拿M~還是當(dāng)今官家親賜?!?p>  是安抿了抿嘴唇,輕笑道:“是了,是安,是安便是官家賜予我的名。”

  蘇轍站在橋上抬頭望去,是安頭頂不遠(yuǎn)處,月與影,交相映。

  是安抬頭看他,笑道:“你知道慶歷三年嗎?”

  “我生于寶元二年,自然知道慶歷三年?!?p>  是安點(diǎn)點(diǎn)頭,“慶歷三年是癸未年,一個平年,我的生年?!?p>  “是了,我比小侯爺大出這些許歲去。”

  這一年發(fā)生了很多事,程是安原想說與他聽,忽又覺得無法說與他聽,本是天下皆知的事,譬如皇子夭折、京師缺糧、叛軍暴民起義,又譬如洞蠻擾邊、夏與遼來使數(shù)次、忻州與河?xùn)|地震,還譬如河北降赤雪......可即便是這些天下皆知的事,卻真要她說起來,她又一時不知為何沒辦法說出來。

  終究她也只是勾了勾嘴角,神色有些不明朗,似乎是不確信,轉(zhuǎn)而又是燦爛的笑容,“那一年九月,范文正公上《答手詔條陳十事書》,官家次第為令頒下?!?p>  蘇轍恍然悟道:“是慶歷年間的新政,轍亦有耳聞?!?p>  程是安嘖嘖道:“所以本侯的名字是……‘是安’?!?p>  “‘是者,則也’,小侯爺生在十月恰是彼年新政伊始”,所以官家有此名賜于侯爺”。

  ……

  是安,國是,安矣。

  所以不是喜不喜歡歐陽修,是滿不滿意!

  慶歷年間一同施法新政的人自然有他,他又有舉世皆知之才,他自己不得志時還在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十幾年過去了,他做著文人之首,唱和了一首又一首的曠世新曲,連《新唐書》都不知修到了哪里,卻再也沒能像慶歷年勇敢地提起施行新政的事情。

  果然這世上只有一個范仲淹。

  慶歷年后的大宋同慶歷年前的大宋,有什么不同呢?

  “書生!”是安回過頭去,重望向天上那一輪孤月,望向孤月下重重的山巒,望向不知的虛空,望向青石磚的橋面,直到轉(zhuǎn)過頭來,望向這一對澄凈漂亮的雙眸。

  蘇轍搓著手,在等她說話。

  “若你來日做官……”她一字一頓,“做一個......不求名的好官可以么?”

  蘇轍有些不明白:“不求名......?”

  是安轉(zhuǎn)過頭去,突然連連快走了幾步,又轉(zhuǎn)回身來,大笑道:“就是等你做官了,不許做對國朝百姓不好的官,不許做......沽名釣譽(yù)的官。”

  蘇轍也一笑:“若能得中,必定如此?!?p>  月影映照下的冰面上一層寒霜,她聲音小小的,不知是說給誰聽,“還要公正才行”。

  做一個公正的、還能有助于國朝百姓、不沽名釣譽(yù)的好官。

  李乙站在橋下望著橋上的兩個人。

  青布棉袍的書生擎著官人的琉璃燈,他站在官人后頭不知在說什么,官人一身紅色的大氅帷帽立在前頭。天上一輪清月,橋下千尺寒冰,這天寒地凍間,兩人一燈立在那里。

  “果然這些讀書人都文文氣氣的好看......”他有些不服氣,但又不得不服氣,真不忍心破壞這樣的美景啊,但是天太冷了,別給官人凍壞了,明日又得明姐姐好一通教訓(xùn)。

  “官人,夜深了,回去歇著吧!”他朝是安喊道。

  冰下面似乎有魚影,被這一聲給驚沒了,連冰面的樹影都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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