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山靜霧重
娜梅莉婭轉(zhuǎn)頭看向他，韓山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面色慘白。
“如果你說的是你那幾個長者階巫術(shù)，就可以閉嘴了?！蹦让防驄I冷道。
韓山搖搖頭。
“我確實有辦法?！彼f。
他沒有說謊。
達安是恐怖老人的信徒，在長達兩周的旅行中，韓山也與達安有過閑聊。雖然一開始達安對韓山特別抵觸，但是到最后兩人聊得很開心。
這家伙意外的是個健談的人。
在談到這個世界的宗教時，達安告訴了韓山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有關(guān)【恐怖老人教會】的等級制度。
他當時是這么說的。
“天分和實力當然也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還有一個條件凌駕于這兩點之上?！边_安面色古怪，“就是面對危險時，恐懼的程度與在恐懼中反抗的能力?！?p> “怎么判斷是不是裝出來的？”
“不能?！?p> “......不能？”
達安聳聳肩：“沒有東西能窺探生靈的內(nèi)心，就連神也不行?！?p> “所以說全靠演技?！?p> “對，所以有一段時間擔任圣子圣女的全是亂七八糟的家伙，比如說四百年前以歌劇聞名于世的艾什莉·拜登。這個女人一點也不知道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打架都是直接大哭讓恐怖老人的神使動手。后來大概是老人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管理層的人員構(gòu)成才逐漸正常起來?！?p> 回憶起這些東西，信心在韓山心中逐漸充盈。他盯著娜梅莉婭，女孩被他的氣勢所攝，不禁微微移開目光。
“論戲精，我還沒有怕過誰?！表n山老爺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娜梅莉婭何等聰明，一點就透。她沉吟片刻：“那你承受得起改信恐怖老人的代價嗎？三神不會饒恕你的?！?p> 韓山靦腆地笑了笑。
“我是無信者，娜梅莉婭?！彼f，“很抱歉剛才騙了你?！?p> 他本以為娜梅莉婭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她只是微微低下頭去，白金的長發(fā)遮住了側(cè)臉。
“干嘛叫我的名字，我還是未婚哎，不應(yīng)該稱呼姓氏嗎？”她低聲說，話語中意味難明。
韓山摸不著頭腦，只好隨口說：“沒關(guān)系吧，都一樣的。”
娜梅莉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頭壓得更低了。
保護罩已經(jīng)很脆弱了，韓山耐心地等著。終于，娜梅莉婭轉(zhuǎn)身沖韓山嫣然一笑。
“那就看你的了?！彼f。
防護罩轟然崩裂，黑索毒蛇一般刺去，卻丟失了目標。
艾什莉猛地抬頭，發(fā)現(xiàn)娜梅莉婭早已帶著韓山高高躍起，韓山小裙子飄飛的剎那，就算是現(xiàn)在處于瘋狂狀態(tài)的艾什莉也下意識捂眼。
“你走光啦?！蹦让防驄I挪揄。
韓山?jīng)]精打采：“有時間調(diào)侃不如想想怎么準備讓我改信恐怖老人的素材吧，娜梅莉婭?！?p> 象征勇氣的白夜藤，代表恐慌的黑色莎布瑞花，36.66國王重量的黃金，以及正確的禱言，牧師的洗禮。
在這些東西的準備中，牧師的洗禮尤為困難。兩人現(xiàn)在被全城通緝，貿(mào)然闖進教堂要求牧師施洗的話，牧師們很可能一臉祥和的微笑，高唱著“我神阿瓦達索命天主，一發(fā)入魂渡世人。”把他們倆弄死。
在黑夜籠罩的城市中，韓山被娜梅莉婭公主抱狂奔。蕾絲袖口和小裙子翩翩飛舞，氣氛甜美，就像純潔的百合。
“我們?nèi)ツ睦?？”韓山大喊，聲音立刻就被遠遠拋在后面。
娜梅莉婭在說話，但韓山?jīng)]有聽清。只見娜梅莉婭想了一想，突然俯下身。柔順的發(fā)絲讓韓山脖頸癢癢的，她把紅潤的嘴唇湊過來，在韓山的耳邊低聲說：“恐怖老人教會?！?p> 韓山聞到了淡淡的馨香。
他嚇了一跳：“去教堂？不會有一大群牧師肌肉哥哥毆打我們嗎？”
娜梅莉婭微笑了一下。
“我們鬧出的動靜太大了，城內(nèi)各教會主力人員一定都在四處巡查或者把守機要地點，主教堂反而會兵力空虛。”她解釋，“而且，誰能想到兩個死刑犯會跑去信仰恐怖老人?！?p> 教堂離這里不遠，他們聽到艾什莉凄厲的吼叫從遠處傳來，不知道在經(jīng)受著怎樣的痛苦與憤怒。
恐怖老人的教堂通體紫黑，高大而威嚴。門竟然沒有關(guān)，可以看見幾個低級神職人員在做最后的清理。頂多再有半根蠟燭的時間，他們就要去后面的小室里睡覺了。
娜梅莉婭拉著韓山，“喂！”她一邊笑一邊大喊，“牧師先生，不要關(guān)門，這里還有信徒！”
低級牧師們愣了一下，看到是兩個漂亮的女孩子，都不由自主開始整理儀容。其中一個人滿臉堆笑，迎了上來。
“歡迎，恐怖老人不會遺忘任何一個信徒，兩位是要受洗，還是要懺悔？”
娜梅莉婭把韓山一把拉過來：“這是我的妹妹洛菈，”她說，“有感于恐怖老人的嚴明，希望托靈魂于其神國?！?p> 韓山也配合地開了【幻音術(shù)】，一臉?gòu)尚撸骸奥闊孜涣?，這么晚過來，打擾大家休息?！?p> 幾個人一時間笑逐言開，紛紛表達出自己的熱情。
“不麻煩不麻煩，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庇腥俗魈蹛巯?。
“牧師的本職工作就是施洗，迷茫的羔羊，你無需慌張?！庇腥俗鞅瘧懴?。
“今晚來我房間，哥哥告訴你什么叫洗禮?！弊詈笠粋€人興奮地喘著氣。
氣氛瞬間凝滯，悲憫哥和疼愛哥默默對視。
“這小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好像是在別的教區(qū)犯了事，臨時調(diào)整到這里的......”
“那怎么辦？”
悲憫哥看了看娜梅莉婭和韓山，兩個人都是茫然的樣子，心中定了幾分。
“兩個什么也不懂的民女?！彼蛋颠f過去一個眼神，“快點糊弄過去。”
疼愛哥還他一個了然的眼神。
“嘿嘿嘿.....”他浪笑幾聲，“兩位小姐，施洗的時間可是很長的，咱們往里面走吧。”說著他就要來拉韓山的手臂。
韓山默默準備把一個【炎星編隊】扔到他臉上。但是在這之前，娜梅莉婭先一步握住了那個牧師的手腕。
她看上去比韓山自己還要生氣。
“原來教會內(nèi)部還有這樣的敗類吶，”她淡淡說道，“這樣的話怎么做都不算過分了。”
三個人還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地獄，至少現(xiàn)在他們笑得還算開心。
小半根蠟燭的時間后。
“這邊請哦，小心腳下的黃金粉，要是不小心沾在腳上會損壞重量的哦?！?p> “在這里坐下就可以了，已經(jīng)為您準備了最柔軟的墊子，要做一百三十個心跳真的是難為您了?！?p> “這邊已經(jīng)準備好果茶了，祈禱完之后一定要來喝，嗓子必須保養(yǎng)好哦?！?p> 一間小告解室已經(jīng)布置完成，三人來回奔走，臉上都有春風般的微笑，保證讓顧客們滿意而歸。
娜梅莉婭在角落里站著，冷冷看著他們，這三個人更加心驚膽戰(zhàn)，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誠懇熱情。
韓山跪坐在墊子上，左顧右盼，覺得很新奇。
“話說，隔著一個固有結(jié)界，我能信仰那個恐怖老人嗎？”韓山問。
娜梅莉婭點頭，沒有說話，凝神靜聽外界的響動。艾什莉只是知道他們逃走的大致方向，所以她必須一個街區(qū)一個街區(qū)搜過去。
“時間不多了，開始吧?！蹦让防驄I冷聲道，“別耍滑頭。”
三人連聲稱是，悲憫哥站在中間，疼愛哥和變態(tài)分立左右。他們舉起干枯的白夜藤，詠唱起了古老的禱詞?？諝庵酗h散著莎布瑞花的古怪香味，讓韓山微微頭暈。
“無論是在哪里啊，都有您走過的痕跡。
無論是在上面的上面，還是下面的下面，您都隨心所欲。
您那宏偉的稱號：
死寂枯冷之王，靈與暗影的歸宿。”
金字的提示信息驀的又開始猛增，但是韓山已經(jīng)無暇他顧。那聲音干巴巴的，卻仿佛直接刺進心里。
悲憫哥開始獨唱。
“我在請求您的注視，我神?！彼呗暤溃斑@個孩子正惶恐地站在您的面前吶！她雖然害怕，卻有擊碎這一切的偉力！”
話音落下，韓山神色突然恍惚。
他聽到有聲音在耳邊竊竊私語，他們好像在交談，他們在爭執(zhí)。有蒼老的聲音，模模糊糊令人聽不真切。
好像在說“老朋友”。
聲音忽然清晰起來。
“讓我看看你，孩子?！庇腥说吐曊f，“你究竟害怕些什么呢？你最真實的驚懼，會在什么時候表露出來呢？”
韓山眼前一花。
身上很冷，四周是白茫茫的大霧。他渾渾噩噩，茫然地向前走。
好像是一座山，他在往上爬。韓山一次次摔倒，石塊打碎了他的額頭。很疼，血流在眼睛里，但是他心中仍然平靜，平靜而迷茫。
他突然站住了。
一股難以言明的恐懼突然席卷了他的內(nèi)心，他跪倒在地上，抱緊了雙臂。
那個存在目睹了一切，他沉默了良久。
“原來是這樣么？”他贊嘆道。
“你所害怕的是?！?p> “山靜霧重?！?p> “你無法張開喉嚨?！?p> “無法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