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的事越回避,它越是就這樣赤裸裸的出現(xiàn)在你眼前,避無可避。
“王爺,”奕兒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別有深意道,“你信不信我若是想讓縱春樓白天開張,它現(xiàn)在就得開張……”
宇文譯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逐漸消失。
他很喜歡奕兒笑起來的模樣,就像芙蓉輕盈盈的在清水里婀娜多姿,又像是彩云突然盛開。
可是他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奕兒那次是真的開心的笑,印象中她笑的總是涼薄,哪怕燦若琉璃,眸子卻總是清清冷冷的。
或許,是沒有對著他笑過而已……
“王爺?”見他發(fā)愣,奕兒伸手拉過他問道,“王爺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宇文譯皺眉,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奕兒今日一直稱呼他王爺,疏離又陌生。
“我在想……在想姑娘今日為何稱呼我王爺,以前姑娘不是如此疏離的……”
奕兒抿唇道:“王爺不也總是稱呼我姑娘嗎?”
宇文譯搖搖頭,這不一樣。
“走吧,帶王爺去吃好吃的?!闭f著,奕兒拉著宇文譯繞著縱春樓的后門進去。
縱春樓于外看,只是一座氣勢恢宏的樓宇,可是后面卻連著水榭亭軒,花紅柳綠,別有洞天。
后門最外是個簡單的機關(guān),奕兒伸手輕輕轉(zhuǎn)動垂花門檐上的第三顆珍珠,那門就緩緩開了。
她輕車熟路的進了后院,宇文譯于身后跟著,一直默不作聲,眸子里愈發(fā)的沉寒。
管事的師傅一見機關(guān)啟動了,連忙帶著另幾個縱春樓的主心骨來迎。
“小姐,您回來了?。俊惫苁聨煾敌π?,不知道該說點什么體面話,只是瞥見她身后的宇文譯,見那通身的貴氣,便知身份不凡,連忙拱了個手。
身后的其他管事也紛紛同奕兒見了個禮,眼睛偷偷打量著站在跟前的男女。
他們小姐是個容顏若蓮,雪膚花貌,通身氣質(zhì)清冷絕俗如仙子一般的人物,讓人瞧了只覺得像是開在皚皚白雪里明艷動人的芙蓉。
這旁邊站著的男子清俊如神,氣宇軒昂,通身氣派矜貴無比,冷傲出塵,不過卻不是寒冽,而是一種出類拔萃自由隨性的不茍俗塵,更像是熠熠生輝的驕陽。
這兩人雖都是逸然出塵如神仙一樣的主兒,不過一雪一陽,一冷一暖,讓人有種言語不出來的感覺。
“嘿嘿,小姐且放心,縱春樓的事兒都井井有條,沒出什么亂子……”
“我今日回縱春樓不是來查賬的,大廚們都在嗎?讓他們把縱春樓的招牌菜都上一道,”奕兒打斷管事的話,扭頭問宇文譯道,“你吃不吃的慣藥膳?”
宇文譯從不講究吃的,他掃了掃幾位管事,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把奕兒攬在懷里,勾唇道:“姑娘點的,我都吃的慣……”
他這突如其來親密的舉止,被幾位管事看在眼里,都紛紛猜測起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奕兒瞇起眸子,盯著宇文譯攬在自己腰間的手,忍不住覺得好笑。
堂堂逸城王竟然也這么幼稚,這算是為了宣示主權(quán)么?
她扭頭對管事的道:“那再做一道阿膠烏雞湯,記得阿膠的味道要清淡一些,雞湯要鮮,留幾塊雞肉在里面?!?p> 管事的連聲應(yīng)好,還是忍不住去打量著二人。
待招呼奕兒和宇文譯進了廂房,便急忙去廚房,他得親自去看著菜,畢竟小姐難得來一趟。
忙碌之間,他就突然想起來小姐和那位俊美無雙的公子為何之間會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了。
這擱在他們家鄉(xiāng),就叫做沒有夫妻相。
廂房里,宇文譯問道:“為何要上阿膠烏雞湯?姑娘愛喝?”
“阿膠補血,雞湯驅(qū)寒,王爺身上帶著傷,昨晚應(yīng)該也受了寒,給你補補?!?p> 宇文譯抿唇,然后道:“本王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奕兒勾了勾唇,伸手為他斟茶,上好的雪頂含翠,裊裊娜娜的白氣帶著茶香從淺碧色的茶湯中飄出來。
“姑娘今日……到底怎么了?”宇文譯頓了頓,忍不住開口去問,神色黯然下來。
“不怎么,只是想告訴王爺一些真相,王爺不想聽嗎?”
“那姑娘且先說說看是什么樣的真相?!?p> 午時三刻了,縱春樓忙活著,日頭一點一點往西邊挪動著身子。
那道阿膠烏雞湯被提前上了,是管事的害怕他們餓著。
奕兒接過素白的瓷玉小碗,盛了半碗的雞湯,雙手輕放在宇文譯桌前。
宇文譯皺眉,他恍惚覺得奕兒無論是斟茶還是盛湯的動作都像是宮廷里養(yǎng)出來的公主郡主之類的。
或許是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吧,他不太了解。
奕兒正襟危坐,眸子盈然一轉(zhuǎn)道問道:“王爺是不是特別好奇為何縱春樓的人對奕兒如此恭恭敬敬,言聽計從?”
宇文譯抬眸,他終于知道了奕兒是想做什么了……
奕兒看著宇文譯漸漸冷下去的眸子,笑靨如花道:
“之前,我隨著容得意去縱春樓,碰巧就撞到曾經(jīng)得罪過的人,好不容易逃了,因為害怕仇家會從縱春樓查到我的身份,便利用了王爺,讓你封了縱春樓……
后來,又讓容得意把縱春樓收入囊中,成了我們?nèi)菁业乃疆a(chǎn),只不過我把管事的換掉了,所以如今的縱春樓才會聽我的?!?p> 宇文譯低頭去看那道雞湯,手手指漸漸握緊。
“王爺如今是不是覺得可笑,當(dāng)時王爺為了奕兒可是不顧法令,在長安城動用了軍隊,可惜我不過是為了利用你……”
奕兒繼續(xù)笑著,白茫茫的日光透過縷空窗格灑在她的白裳上,可是卻莫名的徹骨寒冷。
宇文譯怔怔的抬眸,突然笑了一下,問道:“為何?”
“為何?”奕兒還是笑,然后攤攤手道,“當(dāng)然是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啊。”
宇文譯雙拳緊握,無所謂的笑笑道:“那好,姑娘現(xiàn)在就嫁給本王,豈不是能利用本王做更多的事?”
奕兒愣了愣,又隨即皺眉道:“承蒙王爺厚愛,可惜王爺看錯了人,我不過是個空有皮囊,水性楊花的女人,如你看到的那樣,我同趙凌風(fēng)有私情。”
宇文譯抬眸,心里怒火忽起,“啪”的一聲,猛地把盛著雞湯的瓷碗揮在地上,瓷片散碎了一地。
奕兒冷笑,這就生氣了?她更狠絕的話還沒說出來呢。
“對了,王爺之前是不是還挺感激奕兒救過王爺,其實都是我提前就算計好的,不過是為了讓王爺喜歡我,欲迎還拒王爺懂嗎?”
宇文譯怒火中燒,臉上烏云密布,突然伸手把奕兒拉過來,奕兒一驚,以為宇文譯是要對她動手,連忙嚇得閉上了眼睛。
心里道,你打吧,你打我一頓,我心里或許還好受些……
宇文譯冷冷道笑了一下,十分的落寞,他伸手讓懷里的坐在他的腿上,然后輕輕挑起她的下巴,道:“原來姑娘也會害怕?。俊?p> 奕兒睜開眼睛,眸子里全然是驚恐茫然。
“姑娘別害怕,剛剛姑娘說的話,本王一個字都不信,可本王還是生氣,姑娘為了讓本王離姑娘遠些,如此污蔑自己的話都說得出來。”
奕兒秀眉緊蹙,想要從宇文譯懷里掙扎出來,這么一動,宇文譯反而禁錮的更緊了。
“本王只問姑娘兩個問題,姑娘如實回答便好……”宇文譯低頭,湊近奕兒的唇。
奕兒急忙別過頭去,宇文譯又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溫?zé)岬臍庀⒖M繞在她的脖頸上,他問道:“姑娘是真心愛慕趙凌風(fēng)嗎?”
奕兒苦笑了一下,抬眸正視宇文譯的眸子,答道——“是!”
宇文譯臉上的表情漸漸僵硬,然后又問:“那本王呢?姑娘心里可曾有過本王的位置?”
奕兒的眸子微微濕潤,心里不知為何就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一張口便想哽咽,只得強行忍著道:“都說了,我只不過是在利用王爺。”
宇文譯捏緊她的下頜,面色陰沉的可怕,他厲聲道:“你只需要告訴本王有沒有?!”
“沒有!從來沒有!”奕兒大聲道,眼睛里的濕潤忍不住就想流出來,她猛地推開宇文譯,轉(zhuǎn)過身去。
宇文譯呆愣在原地,日光跟邊塞的北風(fēng)似的吹在他身上。
奕兒背對著宇文譯,急忙揉了揉眼睛,突然又道:“王爺啊,之前同你在一起不過是因為我想拿你氣一氣趙凌風(fēng),我不可能嫁給王爺?shù)?,因為……因為我已?jīng)是趙凌風(fēng)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