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魚川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如墜云端。
她扶著額頭,身子一歪,噗通一聲落到了地上。
“嘛呢嘛呢?大晚上,你睡覺老實(shí)點(diǎn)!”
粗獷豪邁的女聲從對面?zhèn)髁诉^來,木魚川又被嚇了一跳。這黑燈瞎火的,真的怪嚇人的,一下子把木魚川的虛浮感給嚇到了九霄云外。
“明天還得干活呢,升上來第一天就這么累......”豪邁女聲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和她聲音一樣豪邁的鼾聲卻慢慢響了起來。
干活?
木魚川不明所以,玉帝老混蛋開竅了?不殺她了?派她去做苦力了?
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但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里一點(diǎn)力量也無,自己辛辛苦苦修煉了一千年的神力竟然只剩下了一丁點(diǎn)兒。
玉帝老混蛋,你絕!
為了不驚擾到對面睡著的人,木魚川只能扒著床沿慢慢將自己往上挪。她現(xiàn)在肚子空空,細(xì)小的疼痛從她的肚子里傳到胸腔,再加上似乎很久沒有吃食了,腿肚子攥筋,兩條腿像累贅一樣在地上拖著。
但,天將在她身上捅得傷口好像沒事??!
木魚川想著,轉(zhuǎn)身靠在床邊,摸了摸自己腹部。皮膚細(xì)膩光滑,沒傷口,就連疤都沒有。
天哪,連傷口都好了,自己這是躺了多久?
木魚川用手慢慢撐住身體到了床上。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見五指,月光似乎根本不想施舍給這間屋子。
肚子餓得厲害,在她還沒被追殺的時候,因為神力的原因,幾乎不需要吃飯。但是現(xiàn)在,她的神力也就和那些天宮里的底層小神仙差不多,甚至還要少點(diǎn),吃飯自然成為了極其重要的事情。
失去了神力支持,木魚川似乎又回到了幾百年之前,她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神仙,那時候的她和凡人的區(qū)別也就是一個住在地下一個住在天上了。
身份的落差自然已經(jīng)成了客觀事實(shí),木魚川知道自己已經(jīng)改變不了了,但是自己不還沒死嗎?
沒死,一切都還有轉(zhuǎn)機(jī),大不了自己再花上一千年,混個真神當(dāng)當(dāng)。
只不過現(xiàn)在,她要吃的!
木魚川伸手摸了一大頓,除了摸到返潮掉渣渣的墻壁和有些濡濕的被褥以外,木魚川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摸著。
沒桌子?沒蠟燭?
木魚川只覺得頭嗡嗡直響,肚子開始嘰里咕嚕的亂叫起來。她幾百年了,頭一次感受到饑餓帶來的痛苦,不行,她得吃飯。
“大姐!”木魚川捂著肚子大聲叫道。她雖然很畏懼對面那位炮仗一樣的聲音,但是事不由己,她得把她叫醒。
可惜,連對面的呼嚕聲都沒蓋過。
木魚川提高了聲音,又叫了一次。
沒反應(yīng)。
嘭!
“大半夜,你要死人??!”對面的人成功被木魚川身子落地的聲音驚醒,嚷嚷起來。
木魚川倒在地上,臉上寫滿了委屈二字——只不過屋子黑漆漆的,誰都看不見。
“我,我餓了。”木魚川聽著對面床榻的咯吱咯吱聲,沒來由的有些畏懼,小聲道。
“餓了?你這妮子白天不吃,晚上來折騰我?我們這些下人一天就兩頓飯!不吃就餓著!你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那些什么仙人什么下仙之類隨便吃喝的人嗎?你行行好,可別折騰我了,我明天一早兒還得給大主子打掃院子去!”
那人嚎了一通,覺得解氣了,但是又困的緊,砸吧砸吧嘴又要睡去。
“等等,我,我肚子疼,我要出恭?!蹦爵~川被那人一連串的話擊得肚子更痛了。
“出恭?蠟燭在桌子上,自己去,你告訴我干嘛?麻煩!”
木魚川揉了揉自己的腿,還軟著呢,再說這烏漆麻黑的,桌子在哪兒呢?
“我睡覺把腿壓麻了,現(xiàn)在腿軟走不動道了。”木魚川放緩了語調(diào),甚至透出了點(diǎn)兒撒嬌的意味?!澳憔蛶蛶臀遥颐魈彀盐以顼埛帜阋话?。”
對面床吱嘎一聲,那人起身了。
“不要早飯要午飯?!?p> “行!”
木魚川肉疼自己的吃食,但是為了現(xiàn)在吃上口飯止住肚子疼也值了。她就想接著上廁所這個借口,出去找找有吃食的地兒吃口吃的再回來。
笨重的身子落到了地上,呼哧呼哧不知道走哪里了,噌的一聲,微弱的燭光點(diǎn)亮。
那個女人端著燭臺,瞇著眼睛,慢慢朝木魚川這里走來。
木魚川借著微弱的燈光總算看清了這個巴掌大的小屋子。
自己的床只有一條,怪不得她翻個身就能掉地上,她的面前掛著一個灰色的簾子,簾子對面隱隱綽綽印出來一個床榻的影子,上面還有亂卷著的被。
桌子在靠近對面床榻腳朝的方向那邊,上面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再往右邊看,就只有兩個黑漆漆的柜子,也不知道哪個是木魚川的。
那女人頗為不耐煩的看著木魚川:“能走嗎?”木魚川搖搖頭?!拔冶衬銌h?”木魚川點(diǎn)點(diǎn)頭。
女人走到木魚川跟前,半蹲下,木魚川抱住她堅實(shí)的臂膀,手一用力整個人掛在了女人的背上。
“哎呀我的姑奶奶!”女人哀叫了聲?!按蟀胍沟哪阏媸且宋业拿?,你可憋住了,拉屋里可沒人給你收拾!”
木魚川本就虛,這女人雖然看起來壯實(shí),但是到底還是個女人,更何況身高還沒木魚川高。木魚川沒穿鞋,腳就在地上和地親密摩擦。
腳尖傳來的疼痛刺激了木魚川,她的腿似乎有點(diǎn)力氣了,便把腳抬了起來。女人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重量又重了些,但是現(xiàn)在兩人到了屋子外面,她就不能隨便嚷嚷,把別人吵了起來,她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茅廁不遠(yuǎn),雖然沒燈,但是老遠(yuǎn)木魚川就聞著味道了。
一想著自己等會就要光腳踩在那么臟的地上,木魚川就打心里發(fā)怵。自己這是造了什么孽了。
雖然說是裝的吧,但是自己可是要實(shí)打?qū)嵉倪M(jìn)去。女人把她送到茅廁門口,蠟燭的光幽幽,被風(fēng)吹的忽閃幾下,滅了。
“哎呀,晦氣。你快進(jìn)去吧?怎的,我還得背你進(jìn)去出恭嗎?”女人打著哈欠,聲音小了些,但是氣勢仍然雄壯。
木魚川一張臉皺的全是褶子,這地上都是屎尿,沾到自己腳上怎么辦?自己不會一腳踩坑里吧。
她自己跟女人背上琢磨,越琢磨越惡心,越琢磨越不想下來。
女人見她這么長時間沒動靜,自己也背累了,再者茅廁地處偏僻,天也黑,蠟燭也滅了,她自己也有些害怕。
“你念經(jīng)呢?趕緊下來!”女人怒道,然后直接把木魚川放了下來?!鞍ィ 蹦爵~川驚叫一聲,扶著木門,墊著腳尖想站在地上。但是無奈腿軟,她只能全腳掌著地,整個人倚在木門上。
腳底的地濕軟,碎石和雜草被木魚川碾在腳底。腳底的未知污穢還有冰冷濕潤的觸感,讓養(yǎng)尊處優(yōu)幾百年的木魚川一時間有點(diǎn)接受不了。
女人打了個哈欠,搖了搖手里的蠟燭:“回來的時候小點(diǎn)聲。”說完轉(zhuǎn)身留給了木魚川一個瀟灑的背影。
“哎?怎么走了?”木魚川正要挽留,但是女人已經(jīng)一溜煙走回去。
木魚川到時不怕黑,畢竟她在被追殺的時候都是白天躲起來夜里逃竄的,但是她怕臟??!她現(xiàn)在正光著腳站在茅廁!她敢說這一幕是自己從出生以來最狼狽的時候。
但是那女的走了,省了她一番口舌。木魚川用手摳著木門先慢慢的把自己拉起。
自己的腿經(jīng)過剛剛的一番折騰,微微能使上勁兒。正常走路只要能扶著就沒問題,但是離健步如飛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木魚川努力的不想自己的大腦想茅廁里的那些事,讓大腦努力的去想想,美味的飯菜。
但是,這么做的結(jié)果就是,茅廁里的那些事和美味的飯菜合體了。膳房沒找著,自己先惡心半死。
走了一會兒,肚子反而不餓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奇怪的飽腹感。木魚川跌跌撞撞的走著,此時她的腿腳也好轉(zhuǎn)了些,再加上肚子不再痛了,整個人除了有些虛弱,其他倒沒什么大礙。
從那個女人的嘴里得知,她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下人住的地兒,好像不會有什么膳房之類的地方。她穩(wěn)了穩(wěn)身形,抬頭看了看。不遠(yuǎn)處似乎有個點(diǎn)燈的地方,建筑雖然不是那么華麗,但也比這邊清一色的抽屜樣式強(qiáng)多了。
想自己以前,被因為擁有可以窺探夢境創(chuàng)造夢境的能力而被玉帝召喚過去,給他創(chuàng)造夢境讓他和自己最愛的小情人在夢里團(tuán)聚,以此那在天宮也是混的風(fēng)生水起。在看現(xiàn)在,自己竟然淪落到光著腳滿地方找吃的,當(dāng)真是世事難料啊。
木魚川感慨了幾句,加快了腳步,來到了點(diǎn)燈的地方。
“庫房?”木魚川望著里面堆滿的大大小小的掃帚和罐子發(fā)愣,自己這個大活人都沒燈用呢,怎么這些不重要的死物還點(diǎn)上了呢?但是庫房里經(jīng)常會有下人來藏東西,之前木魚川在一個上神的宮殿里住過,那天晚上她就逮住個嘴饞的仙童偷偷在庫房里拿自己的存貨吃。
趕趟瞎貓碰著死耗子呢?庫房門敞開著,像是在歡迎木魚川進(jìn)去碰耗子,木魚川也沒猶豫,自己肚子都快碰著后背了,有點(diǎn)希望自己就得進(jìn)去試試。因為外面點(diǎn)著燈,庫房里不算暗,木魚川把自己的手伸進(jìn)每一個罐子里,又失望的伸出來。找了半天,除了碰了滿手灰,連點(diǎn)心渣子都沒見到過。
這是最后一個罐子了!再找不著,我就換地方。木魚川深吸了口氣,心里默念太上老君保佑我。而后滿懷希望地將手伸進(jìn)了那只土了吧唧的罐子里。
木魚川反轉(zhuǎn)手心,忽然之間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包落在了她的掌心。摸到了!木魚川連忙抽出手,借著燈光,她看到手里是一個不大的但用油紙仔細(xì)包好的小方塊。
她咽了口口水,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之前的那種痛楚再次回到了木魚川的身上。她也顧不得這是誰藏在這里的,直接把小包打開,兩塊綠豆糕靜靜的躺在油紙里,然后瞬間被木魚川吞進(jìn)了肚子里。
“好吃!”木魚川暗暗贊嘆道,綠豆糕發(fā)干,塞得她腮幫子鼓鼓的。只不過這么猛地吃法讓木魚川有些嗆到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嗆到了也不能讓綠豆糕逃出自己的嘴里。
“咳......咳!”木魚川一邊咳嗽,一邊嚼著,眼淚都被激了出來。就這么干咽了半晌,肚子里的空缺被填上了一個角,剩下的一片空余就立刻被放大了。木魚川揉了揉肚子,思考了一下自己該不該繼續(xù)覓食。繼續(xù)覓食有風(fēng)險,要不然自己還是回去吧,現(xiàn)在趕緊睡一覺,誰知道明天還有什么活呢?
回去的路上木魚川順便打量了四周的宮殿,這座宮殿應(yīng)該非常之大,自己走了那么遠(yuǎn)但卻根本沒看見過主殿在哪里。周圍種著名貴的花草,就連木魚川這種門外漢都能在空氣中淡淡的甜香,和花朵盛開之綺麗之中嗅到金錢的味道。這一株得賣上好多錢吧,而且還這么大規(guī)模種植,還種植在下人房間周圍,可想而知宮殿主人的富有。
木魚川看著看著就忍不住靠到路邊,輕輕撫摸著一朵怒放的花朵,用像是看到了自己情人那樣溫柔的眼神對它說:“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讓你跟我走?!?p> 回到了自己的小木盒子一樣的屋子里,木魚川只覺得困意襲來,一頭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就連對面那女人嘟囔了些什么她也沒聽見。
早晨木魚川實(shí)在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中起來的,天還沒亮,估摸也就剛到卯時。
“小魚,你趕緊起來!大主子等會兒就要起來了!”
“你怎么沒大沒小的,你敢叫本真神小魚?還什么大......主子,我就你大主子......”木魚川眼皮極沉,她好久沒有這么累過了,自己還是真神的時候,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就連玉帝都不敢直接叫她起床去呢,不過說到玉帝......“玉帝那個老混蛋,你時間點(diǎn)沒設(shè)好......唔!怪我?唔!”女人聽到木魚川的這一番激昂話語,差不點(diǎn)沒把心臟嚇出來。連忙一把把木魚川連被帶人一起掀到了地上。
木魚川被摔得清醒了些,但還是一臉不快,張口便罵:“誰他......”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眼前一雙縫縫補(bǔ)補(bǔ)灰突突的灰布鞋,再移上去,看到了抱拳怒視木魚川的女人。
“姐,早?”木魚川換了一副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