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的記憶就像是正常人的夢境一般詭異多變,夢境里的空間在不停的撕裂重組。
例如金黃的麥地與黑暗的森林交織在一起,農(nóng)民不停的在森林里插秧種地。然后場景一轉(zhuǎn),變成了一群尸人手里舉著石塊,不停的與一伙穿著山賊衣服樣的人對打。尸人被山賊殺死,他們的靈魂漸漸從軀體中抽離出來。
場景再一轉(zhuǎn),就是一個透明的靈魂在天地之間飄蕩,直到,他來到了一個不毛之地。
龜裂的大地,已成焦炭的樹木,還有一座破敗的神殿。
靈魂似乎收到了某種牽引,直奔神殿而去。
木魚川正準備前去查看,忽然間,腳下的大地開始崩裂,天空上不斷掉落下來黑色的巨石。
木魚川試圖命令巨石不再掉落,但是卻絲毫沒有用處。她眼睜睜地看著那縷靈魂飛入破敗神殿,然后山崩地裂,緊接著她便掉入了虛無。
失重感包圍了木魚川,她的反應終究是慢了一點點,手中的蠟燭已經(jīng)脫手,漂浮在半空隨著她一起下落。
木魚川只覺得冰冷的空氣潮水般向自己涌來,她的感知在慢慢封閉。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蠟燭脫手的情況,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空間撕裂和夢境不可控。
木魚川覺自己可能要涼了......
她看著黑色蠟燭撞上一塊巨石,然后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完蛋了,出不去了......木魚川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她可能會在這里呆到現(xiàn)實世界中自己的生命結束未知。
一條鯉魚精,壽命應該還剩一百多年,那么自己就要在夢境里呆五百多年......算一算只不過是自己前世活的一半時間而已。
沒什么大不了的......
木魚川睜開眼睛,手腳在虛空中無力的掙扎。
巨大的石塊還在她的身邊不停落下,幾塊較為巨大的陸地在四周漂浮著,褐色的泥土上是殘破的景色。
木魚川試著移動身體的位置,但是除了手腳在空氣里亂揮一氣以外她的位置并沒有因此而改變半分。
現(xiàn)在她只能祈禱,蠟燭撞到什么東西上自己滅了,或者是自己抓到一塊什么陸地,在上面孤獨的呆著。
什么情況都比自己飄著強。
啊,還有那個尸人陪著自己。
木魚川捂住眼睛,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自己這也算把一個尸人搞死了是不是?
不知道如果現(xiàn)實世界的人把這個尸人碎成渣渣然后烈火燃燒成灰燼后,自己能不能從尸人的夢境中出去?
木魚川忽然覺得自己盼頭還挺大的。
她現(xiàn)在不是夢境的主宰,所以,她現(xiàn)在什么東西都變不出來,只能在虛空中撿拾掉落下來的石頭,自己和自己玩。
累了,木魚川就閉上眼睛睡一會兒,鬼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出去呢?
在這個沒有白天黑夜的夢境里,木魚川只能靠自己的感覺來測量時間。
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五天了,她整整飄了五天了!
她不知,在她進入尸人夢境之后,北荒森林之中的尸人,開始從森林里走了出來,來到了葬獸城的腳下。
最開始只有幾只,弓箭手還可以用火箭大批量的射到尸人身上,點燃尸人。
直到,士兵們看到了森林里白雪被黑色的人影所覆蓋,樹木因為尸人的攀爬而整棵倒下來。
現(xiàn)在的葬獸城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守城的武器不停的運送到城墻上。
雖然昨日就已經(jīng)為尸人攻城開始做準備了,但是沒人能預料到尸人會來的這么快。
弓箭手手里的弓已經(jīng)拉緊,只要尸人一露頭就可以把他射成篩子。
路飛其與離澤站在城墻上,看著遠處還未踏出北荒森林的尸人大軍。
葬獸城上空已經(jīng)被烏云所籠罩,太陽漸漸的被烏云所覆蓋。
黑暗降臨了葬獸城。
城外,鹿角木已經(jīng)基本鋪設完畢,這是一種將樹木尖端朝外,半埋在葬獸城前方,可以有效減緩尸人前行的簡易制作障礙物。就地取材、簡便易制且障礙效果極佳的障礙設施。
兩千七百名士兵已經(jīng)在葬獸城城前做好準備,剩下五百人一部分是城墻上的投石手和弓箭手還有留在城里運送物資的人。
兩千七百名將士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武器,死死地盯著遠方的尸人。
離澤騎著馬,也出了城。
尸人未踏出北荒一步,但是空氣里卻充斥著劍拔弩張的味道。
木魚川死死地攀在了一塊陸地的邊緣,然后支撐自己爬了上去。
她躺在散發(fā)著青草氣息的土地上,全身已經(jīng)是脫力。
她從來沒有覺得,泥土是這么的親切至極。她抓著泥土,幾乎要哭了出來。
這塊陸地上只有一棵樹還有一座小山,木魚川抱著樹干,像見了親媽一樣。
她撿起地上的一片樹葉,將葉子在手中不停的蹂躪,最后從葉子的空洞離觀察整個夢境。
這塊陸地對于木魚川是相對靜止的,周邊的所有事物,都在不停的旋轉(zhuǎn),她現(xiàn)在像是處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所有東西都在做環(huán)形下墜運動。
木魚川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無力的靠在身后的土堆上。
真的出不去了......
她抬頭看著已經(jīng)是一團混沌的世界,會不會天地誕生時剛開始就是這樣的狀態(tài)呢?
她的眼睛四處亂飄著,試圖找出和她一樣被困在夢境里的尸人。
她還想和尸人親切溝通一下,他到底是怎么變成這副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樣的。
但是她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尸人的蹤跡。
忽然,木魚川聽到悠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那聲音雖然空靈,但是多半是叫罵聲。
此時,夢境忽然開始震動。空間重新開始大幅度的撕裂,木魚川緊緊的抱住了身邊的樹。
隨后,腳下的大地開始坍塌,塵土彌漫在夢境之中。
樹木連根拔起,快速向下墜落。木魚川只覺得自己抱著的樹干忽然開始變軟,然后化作飛塵,從她的手中溜走。
木魚川向四周看去,萬物皆化作飛塵,飄散在虛空中。
木魚川看到一縷虛幻的人影來到了她的身邊。
那個人影是一個壯年男子的模樣,佝僂著背,手里舉了個石塊,怒氣沖沖的飄落到木魚川前面。
“狗山賊!還我命來!”說時遲,那時快,還未等木魚川說話,一石頭結結實實砸到了木魚川的腦袋上。
木魚川只覺著一陣刺痛從頭上傳來,她面前天旋地轉(zhuǎn),頓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媽的,還我娘命!你們這些狗娘養(yǎng)的狗東西!”男人說話之間已經(jīng)帶著哭腔,手中的石頭不停的往木魚川腦袋上招呼著。
木魚川只能雙手抱頭,不停的向這個精神病喊停。
最后木魚川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攻擊他的下三路,將虛影踢倒,然后捂著腦袋站了起來。
見血了,娘的。若能出得夢境,木魚川發(fā)誓,第一時間找影七學功夫去。
“你沒眼睛嗎?!”木魚川用腳壓住虛影拿著石頭的手臂。
虛影瘋癲的朝木魚川大吼:“還我命來!”
“你還我命來!”木魚川不甘示弱的朝虛影大吼。
還好這個虛影只是看起來很壯實,實際上沒多少勁兒。木魚川一只腳就能較為輕松的踩住他。
這夢境里現(xiàn)在只剩下木魚川和這個虛影,所以木魚川很有理由懷疑,這個虛影就是尸人。
只不過,兩者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啊......
虛影終于安靜了下來。
“你是誰?”虛影滿面怒氣的看著踩在他身上的木魚川。
木魚川想了想道:“我是幫你們擒住山賊的人?!?p> “可是,我不是山賊,你干嘛抓我!”虛影吼道。
“嘿!你先打我的!”木魚川瞪著虛影。
虛影看了看手中的石塊,又看了看木魚川額頭上的血,沒有發(fā)作。
“你是誰?”木魚川收回腳,問道。虛影慢慢坐起身子,大力揉著太陽穴。
“山賊殺死了我娘......山賊殺死了我......我要找山賊報仇!?。 碧撚澳缶o拳頭,咬牙切齒道。
“你......死了?”確實,虛影不像是人,倒像是靈魂體。
“不,我活過來了......”虛影摸著自己的腦袋,隨后他忽然痛苦的嚎叫了一聲,不停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我在干嘛?我在吃人!我在吃人!我喝人血了......我為什么在咬那個小孩子......”
虛影膽顫心驚的叫著,眼睛像是要凸出眼眶。
木魚川看著虛影,他的面容和尸體的面容并不相像,但是他似乎具有著尸人的記憶......
難不成,是他的靈魂進入到了一具死尸里面,讓死人復生,變成了這副模樣?
現(xiàn)在木魚川最能將虛影和尸人湊到一塊的解釋,只有這個了。
也就是借尸還魂,或許木魚川的狀況和虛影得一模一樣,但是木魚川顯然還魂還的很好,她還是個價值觀世界觀行為舉止正常的正常人。
相比之下那些還到死去多時的尸體里的魂魄,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思維,他們的靈魂能記住他們做過的事情,但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虛影沉浸在自己竟然吃了人,這種莫大的驚悚與悲痛中。他不停的擊打著自己的腦袋,瘋狂的怒吼。
木魚川試圖通過大吼來控制住虛影,但是虛影的吼聲,已經(jīng)完全蓋住了木魚川的聲音。
“你記得你為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嗎?”木魚川覺得自己的吼聲響徹天地。虛影也憤怒的吼道:“我不知道!”
木魚川雙手叉腰,從鼻子里哼出一大口氣?!俺烁劫\對打,你還干過什么......”木魚川難辦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
“啊,你進過一個神殿,你記不記得了!”木魚川指著周圍一片虛無道。他們倆現(xiàn)在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但是腳下還是能踩到實體的地面,身邊盡是綺麗的色彩。
虛影忽然平靜了下來,眼里迸發(fā)出期望的神色?!八f,我如果可以把靈魂分給他一半,他就可以讓我起死回生。還有我的娘,她也可以活過來,他說我們就永遠不會死了......”
“他?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嗎?你知道他是誰嗎?”木魚川連忙蹲下問道。虛影搖了搖頭:“我只聽到了他的聲音。”
“嗯?只聽到聲音你就答應他給他一半靈魂?”木魚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虛影低下了頭:“我已經(jīng)在天地間飄蕩了百年,早就是個孤魂野鬼了,分他一半靈魂又何妨?”
“但是,我沒想到,我會吃人......”虛影抬起自己的手,眼神厭惡。
木魚川嘆息一聲,坐到了虛影身邊:“這就是你把一半靈魂交出去后的結果?!碧撚澳蛔髀?。
平靜了一會兒,虛影指了指四周:“這是哪?怎么長這樣?”木魚川看著在不停變幻色彩的瑰麗的虛空,挑挑眉:“夢境而已。”虛影恍然大悟:“原來是做夢啊,但是這個夢怎么這么長?”木魚川擺出了一個苦瓜臉:“嗯,很長,大概有五輩子那么長。”
虛影傻笑了幾聲:“在這里也挺好的,我可不想再出去吃人了?!蹦爵~川點點頭:“是挺好的?!蹦闶峭玫模也缓冒?!
由于根本就沒有什么事情干,兩人便開始暢談自己的人生。
木魚川給虛影講了自己前世是怎么被天將一矛刺死的,又講了自己此生希望賺大錢走向人生巔峰的理想。
虛影則給木魚川講解了,他生前的故事。虛影生活在一個很像世外桃源的地方,黃發(fā)垂髫,雞犬相聞,怡然自樂,美中不足的是,南面的大片森林里有山賊。
“大片森林?”木魚川疑惑地問。虛影點頭:“對啊,大片森林,哦,就是我之前吃人的時候待的那個地方?!?p> “你在北荒森林的北面生活,那你......不是天界的人?”木魚川身體后傾。虛影嘖了一聲,有些不高興:“我雖然現(xiàn)在變成了這副模樣,但是我可是一個遵守律法,努力耕作的好百姓!”
木魚川更加不懂了:“可是,北荒森林和北荒森林以北,已經(jīng)不是天界的領地了......不是嗎?”
虛影和木魚川同時愣住。
“您是,什么時候的人?”木魚川抱著胳膊問道。虛影小心翼翼地道:“凌天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