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瞧著倒像是蘇芽兒把賊人給收拾了,心中驚駭,紛紛回家向家人講說這事。
于是出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村民躲在自家院子里,打開院門往外瞧,就瞧見蘇芽兒牽著四個血葫蘆似的人往村外走。
根據(jù)南葉國律法,鄉(xiāng)村一類地方,審案不需要去縣城的衙門,只要原告、被告到鄉(xiāng)里、或‘村委會’向鄉(xiāng)長、村長報案,就會有衙門派人來當?shù)貙彴浮?p> 當然,這種審案方式只在案件比較簡單明了的情況下才適用。
并且一般都會當庭宣判,不必押回縣衙去審。
玉人村的村長姓方,是有名的老好人,最怕做出頭得罪人之類的事。
張氏向他要那山坡上的破舊兇宅,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根據(jù)南葉律法,村中無人居住、無人繼承的房產(chǎn)、田地,全歸公有,如果有人申請購買,需要經(jīng)過村長和半數(shù)以上村民的同意。
那間破屋村中沒人敢要,張氏花了一文錢買下它,跟白送的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張氏的所作所為,包括村長本人,可他們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蘇芽兒將四個賊人牽到村長家,他們不幫她抓賊沒關系,她自己捉了,等衙門派人過來,也不需要怎么審問,四個人被折騰一夜,神志都有些模糊,自然是問什么說什么。
衙門來人時,那辦差的官爺盯著蘇芽兒瞧了半天,怎么瞧都是個鄉(xiāng)野婦人,沒有半點出奇的地方。
四人賊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哭著喊著要官差快點把他們帶走。
犯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把官差都弄糊涂了。
臨走的時候,他們又瞧了眼蘇芽兒,昨晚四個倒霉蛋兒經(jīng)歷過什么,看他們身上的傷就知道了,慘歸慘、痛歸痛,卻不致命,他們當差的,自然知道什么樣的傷口才能叫人‘活受罪’。
不過蘇芽兒自稱是獵戶,那懂些粗淺的功夫也是正常事,獵戶擅設陷阱,幾人著了道也不算冤枉,所以官差只是感嘆了一下這鄉(xiāng)下婦人的彪悍。
蘇芽兒一戰(zhàn)成名,村中人看她的眼神也發(fā)生了變化,但也只是心境上的變化,他們承認蘇芽兒是個狠角色,但他們?nèi)匀徊粫瓦@樣的人往來。
傍晚的時候,屠金錠偷偷跑上山,她又從家里偷了兩只雞蛋,問起阿木的病,小丫頭還抹了抹眼淚。
常言說患難見真情,真心不用多,有一顆就夠了。
屠金錠是出來打豬草的,蘇芽兒本想留她吃飯,可屠金錠說她割不完一筐豬草,回去要挨打,送完雞蛋就得去河邊。
蘇芽兒下午掏了兩窩鳥蛋,村里的孩子們有時候也會去掏鳥蛋,不過都是在火上烤了吃,沒滋沒味兒的。
蘇芽兒在原來的世界吃過五香鵪鶉蛋,自然是不想吃沒什么味道的烤蛋,她查過菜譜APP,先將鳥蛋煮熟,再加入花椒、桂皮、香葉、小茴香、姜片、醬油、黃酒和鹽一起煮。
蛋熟的時候用勺子將蛋殼敲碎,這樣煮出的蛋會比較入味。
她做這個只是當成佐餐的小菜,現(xiàn)在屠金錠來了,正好給她裝上一包,讓她帶去河塘邊吃。
“嫂子,我不要,你們留著吃吧,我不餓,吃過飯才出來的?!蓖澜疱V不肯接蘇芽兒遞過的鳥蛋,盡管隔著綠油油的葉片,都能聞到鳥蛋的香味兒。
張氏做菜從不放別的調(diào)料,因此食物香料的味道,對屠金錠來說,簡直有著致命的誘惑。
但屠金錠拼命忍住了想接過來的沖動,她的大哥病重,都說快要不行了,她絕對不能要大哥和大嫂的東西,在她的認知里,蘇芽兒和阿木準是天天吃不飽飯的。
蘇芽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想跑的屠金錠,把屠金錠的手腕抓在手里,蘇芽兒不由感嘆,這小孩子的骨頭真細,身上沒有二兩肉。
張氏重男輕女的觀念深入骨髓,阿木和她不在的時候,張氏指定把重活累活派到了屠金錠身上。
“好孩子,你拿去吃,嫂子以后還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呢,你不要、我怎么好意思開口?”
“大嫂,我能幫的一定幫,東西我不能要,留給大哥補身體的好?!?p> “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別擔心,我會照顧好阿木,有我在、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挨餓?!?p> 也許是蘇芽兒的眼神和語氣太具說服力,屠金錠終于接下那包鳥蛋,不為別的,能一個人打敗四個賊人,這樣的女中豪杰給出的承諾,一定假不了。
前世的爾虞我詐,并沒有將蘇芽兒的心磨成冷硬的石頭,她只是更容易認清現(xiàn)實,知道自己的定位。
她同情屠金錠,為她遭到的不公感到氣憤和惋惜,可張氏畢竟是屠金錠的生母,在這個世界是沒有婦女兒童保護協(xié)會的,父母可以任意對待他們的孩子。
而眼下她能為這個小女孩做的,就是先讓她吃飽。
蘇芽兒不知道,那天傍晚,屠金錠含淚吃掉那包鳥蛋,她為大哥感到欣慰,同時也為她自己的未來感到絕望。
蘇芽兒是隔天在河里叉魚時,聽到洗衣的婦人們議論,才知道張氏要把屠金錠賣掉。
屠家在玉人村是富農(nóng),靠著近十畝農(nóng)田,一家人生活完全不成問題。
可自從阿木病倒,地里的活便落到了二兒子屠來福和三兒子屠有福身上。
屠有福的擔心果然應驗了,張氏叫他向酒樓長柜告了假,先幫襯著他二哥干干家里的農(nóng)活。
算上阿木,屠家有四個兒子,小兒子屠守福在鄉(xiāng)學的學堂的讀書,張氏還指望著他將來能光宗耀祖,自然不會安排他去地里做粗活。
老二屠來福游手好閑慣了,突然讓他接手家里的地,他是滿肚子不耐。
從前他偶爾出門找些零活賺些零花錢,賺到多少他自己花多少,日子過得好不舒心。
早年他跟著鎮(zhèn)上的木匠學藝,手藝學得半瓶子醋,卻染上了嗜酒的毛病。
娶了媳婦有人管著,不能在家喝,便偷偷出去喝,后來媳婦死了,他又肆無忌憚起來,張氏雖然也罵、也管,但終究是有管不著的時候。
若是兄弟和睦還好,老三屠有福本就不滿張氏要他告假的事,還要跟素來閑懶的二哥一起干活,心中更是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