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乾所乘的青帳馬車一路暢行,很快便來到了目的地,城南不比城東是雁北官宦權(quán)貴聚集之地,居住在此的大多是些本地的富戶鄉(xiāng)紳。
一場大地動后,有很多的房屋家舍都已經(jīng)被徹底損毀,只有些許斷壁殘垣依稀能看出些原有的輪廓。
有些族中幸存人數(shù)較多又家底豐厚的,便將舊宅徹底夷平,直接在原地起了新房,而有些整族整族人不幸遇難的,房屋宅邸就徹底荒廢了。
清平巷隱匿在城南的深處,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大多數(shù)房屋家舍都還尚在,不過府苑深處也有不少倒塌的痕跡。
常澤將馬車停在一棵巨大的槐楊樹下后,便停住腳步,不再前行。
眾人均默不作聲的待在車中安靜的觀望著,馬車的外面依稀能夠聽到些小販叫賣的聲音,元香湊過去掀開了車簾的一角。
見不遠(yuǎn)處的一處破落的宅邸上掛著一副牌匾,上面的李宅二字依稀可見,不過宅子大門敞開,里面雜草叢生,許多屋舍已經(jīng)損毀。
顯然是許久都未有人居住了,元香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劉乾,發(fā)現(xiàn)他也在盯著李宅的方向看,只不過視線并沒有聚集在荒廢的府邸,而是落在另一個角落。
元香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去瞧,見那宅子的一角零散的聚集著幾個人,原來是一個老婆婆正在售賣一些自制的胭脂水粉。
不過,不知為何與人起了口角,二人吵嚷起來,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大家圍作一團(tuán)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鬧著。
瞧著瞧著,元香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個正在人群中上竄下跳的,不正是莫小北?!
劉乾顯然也瞧見了他,只見他身形微動,出聲喚了常澤出來:“去,探一下情況?”
常澤遂快速躍下馬車,利索的朝人群走去,還未行進(jìn)幾步,只聽那賣胭脂水粉的老婆婆高聲的喊道:“去去去,哪里來的渾小子,不掏銀子,莫要來禍害老婆子的胭脂?!?p> 一邊說,還拿起一旁的拐杖一下打在莫小北的屁股上,眾人見狀都大聲笑了起來,那莫小北也不氣,轉(zhuǎn)身躲過,活猴一般又跳到老婆婆面前。
“我說耿婆婆,你不認(rèn)識我了,我是小北啊,去年還去你家給你送過做胭脂用的油脂呢?”
耿婆婆聽聞上下打量了他半晌,不過到底是年紀(jì)大了,許多人和事都記不太清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直看著莫小北,手中的拐杖蠢蠢欲動,又要去攆他。
莫小北這下被氣的跳腳,一雙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著,瞧見仍坐在胭脂攤旁的傻笑的自家妹子,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耿婆婆,你不記得小北了,總該記得莫沫吧!您老之前可沒少夸我家莫沫可愛,不是總說要將你家小六許給我們做上門女婿的嘛!”
耿婆婆聽到莫小北提到自己的寶貝孫子小六,忙去看他懷中的女娃娃,只見小莫沫生的濃眉大眼,白白嫩嫩的十分嬌憨可愛,正咧著一張小嘴沖自己甜笑著。
回憶上涌,忽得記起莫小北一家人來,遂一邊眉開眼笑的去摸莫沫粉紅的小臉,一邊嘴里嘟囔著:“去去去,你這鬼小子,老婆子是說把你家莫沫給我做孫媳婦,什么上門女婿,想都不要想??!”
“哈哈,婆婆你這總算記得我了,看來還是我家妹子最招人疼!”
說著又抱著莫沫顛了顛,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
眾人看一眼這玉雪可愛的女娃娃,再去瞧那漆黑干瘦的莫小北,都紛紛搖了搖頭,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人啊。
笑鬧了一陣后,眼看晌午已到,眾人見再沒什么熱鬧可看,便紛紛家去了,不一會兒,那胭脂攤子就只剩下了耿婆婆,莫小北和他懷中抱著的小莫沫。
“我說耿婆婆,你這胭脂攤子怎么還擺著呢,這世道大家都無米下鍋了,誰還會來買你這破玩意?”
莫小北一邊說,一邊抓起一個紅底描彩繪的口脂盒子丟給莫沫玩。
耿婆婆正滿臉慈愛的看著小莫沫,聽他這樣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老婆子我這胭脂攤都擺了二十年了,你懂什么,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娘小姐哪個不喜歡老婆子我做的胭脂水粉,一日不用啊,都想的慌!”
“得了吧,我看這些富戶小姐也沒剩幾個了,喏,這...什么李宅不也沒人了?”
莫小北嘴巴一孥,狀作無意的隨口問道,只一雙漆黑锃亮的眼睛滴溜溜的盯著耿婆婆,神情緊張的等待著她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