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酒家娘子聊了大約一炷香,她笑著道:“娘子且坐坐,我去做飯,娘子可能吃辣?”
我尋思著寶兒腸胃弱,定是不能吃辣,便搖了搖頭,道:“不大吃,我吃的清淡!”
她卻望著我笑著起身道:“娘子怕是誤會(huì)了!我家這個(gè)愛吃辣,平日為了將就孩子,家里很少吃,今日難得先生和娘子來,我就想著做點(diǎn)辣味的,娘子不妨嘗嘗!”
我這才明白,點(diǎn)頭應(yīng)道:“我家先生愛吃辣!”說著我起身道:“娘子若是不介意,我來幫幫你吧!”
酒家娘子笑瞇瞇的擺了擺手道:“介意!我從來不要人幫忙,我家那個(gè)都不要,你們不知我廚房,越幫越忙,您且坐著,都備下了,一會(huì)兒就好!”說著回了后院,我只好復(fù)又坐下。
聽到寶兒的笑聲傳了過來,我一轉(zhuǎn)頭,原是那酒家舉起了寶兒,讓寶兒跨坐到了他肩頸上,酒家和江齊聲囑咐寶兒,坐穩(wěn)了,抱緊爹爹!寶兒頑皮的抓住他爹爹的耳朵,笑的很是開心。
忽而又伸手抱住他爹爹的腦袋,將他爹爹的眼睛也遮住了,那酒家無奈道:“寶兒快松開,爹爹看不見了!”
寶兒卻歡笑著道:“爹爹你看不見了嗎?那你猜猜我是誰呀?”
我只聽著都要笑翻了,江在一旁也是笑的都站不直了,那父子兩鬧做了一團(tuán)。
直到酒家娘子端了菜出來,寶兒一見他娘來了,立即收聲,化身乖寶寶模樣。我卻見酒家伸手擦了擦腦門,依舊抱著兒子,將寶兒安置在八仙桌旁。
酒家娘子道:“我和寶兒回去吃吧?”
寶兒一聽就扯著他爹的衣袖,看著他爹。酒家哪里舍得,大手一揮道:“不用!就在這里,也沒旁人!”
我?guī)椭萍夷镒硬贾猛氲?,只見一桌子菜,酒釀鴨子,梨子雞片,紅燒羊蝎子,蘿卜鯽魚湯,八寶豆腐,素炒冬筍,就這么一會(huì)兒,整整齊齊一桌子,只她一人,我委實(shí)覺著嘆為觀止。
酒家娘子還道:“天冷就不吃飯了,我抻了龍須面,芽菜肉絲龍須面,你們先喝酒吧,一會(huì)兒我再去下面!”
說著,給我們都盛了一碗鯽魚湯,叫寶兒先喝著湯,她自己則給我們布了菜,又忙著給寶兒剔魚刺。
喝了湯,寶兒扯著帽子,直說熱,那夫妻兩個(gè)這才許他摘了老虎帽,又用帕子擦干了汗。寶兒伸手摸了摸他的兩支小辮子,小辮子好好的,寶兒笑瞇瞇的看著他爹爹道:“爹爹喝湯!”
酒家應(yīng)著寶兒,轉(zhuǎn)身拿出一個(gè)酒葫蘆,我很是訝異,這次怎的不是竹筒了?
“這就是你說的稀罕物?比葡萄酒還稀罕的?”江問那酒家道。
“你喝葡萄酒可是要冰一冰味道更好?”酒家不接話,直接道:“這酒也是葡萄酒,卻不用冰,比那冰過的味道更好!”說著拿出白瓷酒盞,倒了兩盞,竟是金黃色的。想起在舅舅家看到的人參酒,也是金黃色,卻比這個(gè)顏色深得多,這個(gè)金黃色,有些淺淡。
那酒家卻道:“這酒你家娘子不能喝!你們女子最好都別喝!太寒!”
“酒不是熱的么?”我和江一起問道。
“酒是熱的,這酒卻是寒的,大寒之物!”我和江都愣住了。
“別只顧著喝酒,吃菜??!冬日天冷,菜容易涼,快夾菜吃!”酒家娘子說著,給我們布了菜。
酥爛的鴨肉透著酒釀的微甜,軟嫩清甜的梨子雞片,有些微的辣,最辣的還是紅燒羊蝎子,不見一個(gè)辣椒,入口卻是熱鬧鬧的軟爛香辣,蘿卜鯽魚湯,八寶豆腐,素炒冬筍都是一個(gè)字,鮮!卻各有各的鮮美,無一重疊。如此盛宴,委實(shí)便宜了舌頭!
我壓根就忘了酒,哪里還需要酒,每一次咀嚼,唇齒間,都教人流連忘返…
“娘,我也要吃這個(gè)!”寶兒流油的小嘴咀嚼著,小手卻指著烹煮的紅紅的羊蝎子。
“不行!那個(gè)太辣!”酒家娘子道,我也搖頭道:“寶兒吃魚!魚可鮮了!”
那個(gè)做爹的卻猶豫了,問他家娘子道:“用清水涮涮?要不…給寶兒做一份不辣的?”
寶兒一聽,牙齒咬著勺子,睜大眼睛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酒家娘子依舊給寶兒布著菜,卻對(duì)酒家道:“放心吧!有你兒子的!一會(huì)吃面,我給寶兒做了紅燒羊肉!”
“我要吃面!”寶兒立即吐出勺子,大聲道。
一桌子大人都被這個(gè)童子逗笑了,這孩子也太來事了!
“吃面!吃面!菜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吃面!”越發(fā)來事的爹立即應(yīng)聲道。
酒家娘子笑著道:“那我去下面,寶兒坐好了!你看著寶兒,別只顧著喝酒!”
酒家點(diǎn)著頭,我立即道:“我來吧!”我一直看著酒家娘子照顧寶兒,倒也明白些。
我向著寶兒伸手問道:“寶兒,來嬸嬸這里可好?”
寶兒笑瞇瞇點(diǎn)頭道:“好??!好??!我要嬸嬸!”
酒家瞪著兒子問道:“今日為何不要爹爹了?”
寶兒笑瞇瞇看著我,都不看一眼他爹道:“嬸嬸好看!”
四人笑翻了,酒家無奈,只得將寶兒的椅子往我那邊挪了挪,酒家娘子回去下面,我接著給寶兒布菜。
卻聽得江道:“你這里…今日就沒有合適我娘子喝的酒?大病初愈,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酒,不是說,你的酒可以當(dāng)藥來喝?”
酒家問道:“你家娘子可還喝著藥?”
我和江一起搖頭,江道:“停了!郎中說食補(bǔ)即可,正好冬日進(jìn)補(bǔ),用當(dāng)歸、大棗什么的燉雞、燉鴨、燉魚,不用吃藥了?!?p> 酒家點(diǎn)了點(diǎn)頭,思忖片刻道:“那就可以…我想想!…有!你家娘子不是愛喝桃花釀這些花兒的酒么?”
我二人點(diǎn)頭看著他,寶兒卻道:“嬸嬸,我家有好多花花的酒,你要喝哪個(gè)?”
我笑著問道:“哪個(gè)最好喝?寶兒說哪個(gè)最好喝,嬸嬸就喝哪個(gè)!”說著我喂了寶兒一小勺八寶豆腐。
寶兒鼓著腮幫子,咀嚼著,眼咕嚕直轉(zhuǎn),轉(zhuǎn)了身看著他家的那幾排酒缸,最后轉(zhuǎn)回身問他爹爹道:“爹爹,哪個(gè)花花酒好喝呀?最好喝的!”
酒家笑道:“寶兒可知道我們家有哪些花花酒?”
寶兒小雞啄米點(diǎn)著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有桃花酒,有梅花酒,有菊花酒,有桂花酒、還有梨花酒…荷花酒…茶花酒…月季花酒…還有…還有…爹爹,還有哪些???”
我發(fā)現(xiàn)這孩子遇事就找爹爹,那位爹爹仿佛就是他的大靠山。
大靠山滿意笑道:“這許多還不夠么?還有玉蘭、素馨、茉莉,多啦!我也記不住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