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小妖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個個跟彈簧似的,全從椅子上蹦起,直勾勾的盯著洬雨他們。
六妖:要死了哇,全被聽見了??!
洬雨:“為何這么久?”
南澤將目光從六妖身上移過來,臉上多了絲尷尬的笑意,“老妖拿的那些面具太丑,費了點時間?!?p> 志介默默看了眼他,沒說話。
那是面具太丑嗎?分明是他家神君一時興起將滿屋子的面具挨個試了遍。也就是因他長得俊,吸引來不少女客君,店主才忍著沒將他請出去。
“小神見過司典仙、南澤神君?!?p> 二仙一側(cè)身,茶棚外一位身穿冰青色衣衫、腰肢盈盈的女子攜一女婢,朝他倆行了一禮。
“妍渃水神!”心古有些驚訝。
南澤似乎并不意外:“紫木也在?”
妍渃莞爾,“嗯,她在花樓?!?p> 南澤象征性地往花樓看了眼。
“異界突然大辦七夕宴,我們和其他祇神聯(lián)查了一番,今日來看看。未想竟也碰到神君和司典仙?!?p> 南澤笑著看了眼洬雨,回頭道:“查到什么?”
妍渃柳葉眼眸中的光華稍一流轉(zhuǎn),素凈的面容恢復微笑。
“此宴并非樞異王庭下旨。是位來歷不明、自稱半羽君的大妖,拜訪各域之主所定。為了給闊別數(shù)萬載的愛人送一場重逢”
倆靈仙面上流露出好奇。
洬雨和南澤眸中添了分疑惑。
“越過王庭同時舉辦,膽子不小。各域主是被他的故事感動?”南澤挑眉。
妍渃抿唇,正色道:“他送了大量烏鐵和珍稀藥材。”
洬雨和南澤微愣。
“烏鐵多出西洲、北洲,”妍渃面帶嚴肅,“因能打造堅硬的神兵利刃,可開采量少,兩洲看管教嚴。大妖出手如此闊綽,行事招搖無忌,實在不知是有所圖,或是真為情故?!?p> 南澤勾唇,輕笑一聲。他看向琳瑯繁華、身影往來的長街,最后轉(zhuǎn)眸看向洬雨,“怎么看?”
她似是有些恍惚,從花樓收回視線,沉吟道:“命途難測…其它未知?!?p> 南澤嘆息:“你竟替素未謀面的妖擔心?!?p> 洬雨看他。
“司典仙和神君,亦是覺得蹊蹺特來查看嗎?”妍渃道。
洬雨點頭。
“本君聽聞葡藤夜話有點意思,帶司典仙來感受一番?!蹦蠞傻?。
洬雨抬眸,看了他一眼。
妍渃眸中的光華一凝,目光在他帶著半張面具的面容上稍停,又飄向洬雨。
心古吸了吸鼻子,心下嘆氣。
妍渃的目光霎時折回。她心知,她的仙級比司典仙低了八階。二來她只遙遙見過這位疏離淡漠的仙子一次,真的不熟。
六妖感慨:流水無情,唉,可惜。
紀城修仙道的生靈和異界妖族皆知,司城水神與山神均愛南澤,并為多看他一眼,在玄隱盤桓七千多年不愿入住天界。
而南澤,只在每年的春秋兩宴上,和二神同眾修道者宴飲娛樂半日。
如今……
六妖面面相看:曾以為他是不知,原來,是真的無意。
南澤不想再做停留,“水神若無其它事,就此別過?!?p> “大妖可要繼續(xù)追查?”妍渃忙道。
心古和志介對視一眼。
南澤點頭,“不用特意?!?p> 他遞給洬雨新的面具,“耽誤許久,游戲快開始了?!?p> 然后向妍渃示意告別,帶著心古和志介從茶棚下走回街上。
欄桿后,六個小妖呆若木雞,齊齊目送他們離去。
沒走出多久,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妍渃道:“司典仙,請等一下?!?p> 洬雨回身,立定腳步。
人影往來的長街上,妍渃站在三步之外,問道:“小神想請教司典仙,如若一個人已經(jīng)修成無情之身,卻還接受著別人的傾慕,究竟是該?還是不該?”
別說洬雨,就連心古和志介也聽明白了話里毫不掩飾的針鋒。
六妖:場面有點刺激啊……
洬雨眉頭微蹙,可她沒回一個字。
這話,不該由她來回。
一聲輕響,除了他們幾個,長街上來往的身影瞬時全部定住。
南澤抬手摘下臉上的面具,俊雅的面容冷得徹底。而后一步步走到妍渃身旁,站定。
他俯視著身側(cè)的神姬,一字一句冷冷道:“妍渃水神,可是本君之前太給你面子,是以你才敢這般放肆?”
妍渃的身子一抖,“社……”
“你藏著什么心思,”冰冷的聲音強勢打斷身側(cè)的顫語,“你清楚,本君略知一二?!?p> 南澤:“念著同為一城祇神,本君能閉一只眼便不睜。但本君,不喜歡和蠢神打交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別讓本君和司典仙再看見你?!?p> 他掃向身側(cè),眸蓋霜雪,“否則,你的口舌,見一次本君就令萬蜂拆一次?!?p> 他在妍渃的顫抖中,后退一步,“明日,領(lǐng)著紫木去九重天。這祇神之位,你們坐得太久?!?p> 妍渃雙腿一軟,身子向后栽去。身形顫抖的她被同樣顫抖的仙娥扶住。
她還想說些辯解,話未出口,就見南澤冷冷道:“滾?!?p> 他的周身浸了寒冰,妍渃相信若她再多廢話一個字,這位讓妖魔不寒而栗的上仙定會一掌劈了她。
在仙娥的攙扶下,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
與以往不同,南澤朝洬雨行了大禮。
他站在三步之外,抬首看著她,“是我之失,對不起。最后一次?!?p> 洬雨看了他一會兒。擋桃花時,南澤用起她來總是十分隨心順手。但她極少見南澤發(fā)怒的模樣。
“上仙做到這般地步,我還如何再生埋怨。我知?!?p> 和南澤這樣修大道的仙神不同,她修的是小道。
大道無忌,小道無情。僅用一二十年就飛升成仙的她,在飛升的那一刻,就斷了自己的姻緣。
明明不能對任何仙神心懷情愫,明明知曉南澤的心意、卻沒有推辭……親眼見到這樣的行為,是以,妍渃一出口,就理所當然地充滿了對她的不敬。
可見,情令智昏。
“不過,上仙是否應(yīng)當同我解釋一下,葡藤夜話是怎樣的游戲?”
洬雨打響手指,長街恢復熱鬧。
志介的心突突一跳,吞了吞口水。
方才挑面具的時候,聽幾個女妖提起過這個游戲。
據(jù)傳,屆時不僅會隨緣選出十三對互不相識的男女,讓他們在此處最大的葡萄園里共待一個時辰,同時也會選出彼此愛慕的十四對男女一起賞游葡萄園。
南澤的眉抽了抽,這事……在這個時間點解釋……似乎有點……
果然,他說完后,明顯感覺到?jīng)甑臍鈭霾淮蠛昧恕?p> 倆靈仙跟著自家神君一起瑟瑟發(fā)抖。
心古:洬雨仙子飛升前可是被男人騙慘了,神君居然還帶她參加這種游戲……仙子若是暴揍我們怎么辦?我哭,神君的腦子呢……
洬雨委實沒想到這游戲如此無聊。
她看似不濃不淡地道:“上次回天庭,飛瓊說閑的有些發(fā)慌……”
她看向南澤,“她素來喜歡搶月宮的活。下次回去,也該請仙族未來的太子妃,替上仙好好牽幾段紅線?!?p> 倆靈仙:……
南澤:“……不、不必了……洬……你別走啊,我錯了……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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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北端對面是顯眼的花樓。
面朝著花樓右拐大概一里遠的地方,是用上等的青玉石打造的歌舞臺。三重臺階的光滑玉石上,正有六七位裸足美人在中央踏舞。
玉石臺后方,一顆枝葉繁茂的百年老樹將大半個身子高高覆在半空,身上還掛了不多不少十二盞暖白色的扁圓大燈籠。
玉石臺的邊緣,每間隔一定的距離放置一盞蓮燈。而玉石臺下,坐著一層又一層的觀者。
若是有人從遠處來,便會看見,整個玉石臺在燈火和暮色的交織下覆著一層朦朧的清雅。
面朝花樓左拐一里遠的地方,是個園子。聽聞里面有百十畝葡萄林,景致極其壯觀。
入城時,妖衛(wèi)要求每個未成親者領(lǐng)一個葡萄串形狀的標號手牌,并留下一樣可以代表自己的物件。待子時初至,可來院門外匯合,從一堆物件中另選一樣自己中意的。目的,便是找出有緣的未婚男女。
長長的院墻外,此時早已參差不齊地站了一堆人影。
洬雨和南澤就在此中。
院墻門口的綠衫小妖手拿兩張短箋,念著不同的標號和物件。他每念一句,人堆里便走出來一個身影站到他后面。
他已經(jīng)念完了二十六對。
綠衫小妖清了清嗓子,“諸位,只剩最后一對有緣者,所以,機會很小。若待會未念到諸位的牌號,說明此緣未到。小城歌舞宴飲,一應(yīng)俱全,與眾同樂也未嘗不是趣事?!?p> 他身后的人影中,有一背負長條物什的男子輕輕轉(zhuǎn)首,望向洬雨。
方才在雜耍街,洬雨無意間瞥見鬼將長焱。一路跟到葡萄園,長焱的氣息全無,而原本在他背上的長條物什,卻出現(xiàn)在這個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黑色暗紋衣衫,帶著半張樹皮面具,下頷留著青青短短的胡茬,通身有種說不出的閱盡滄桑后的沉穩(wěn)感。
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挽著他的紅衣女子,衣衫華貴,膚如凝脂,烈焰紅唇。雖然同樣帶著半張面具,但難掩一身的張揚嫵媚。
這樣兩個身影并在一起,十分易得矚目。有的偷偷瞄眼,有的竊竊細語。
越過幾重人影,洬雨將目光投向望著她的男子。
四目遙遙相對,男子薄唇微抿,略帶淺笑地將目光投向綠衫小妖手中的短箋。
洬雨眸色一冷。
人影中,有妖催促綠衫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