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琳瑯苑 回眸

　　煙華和清和落在地面，一左一右抬頭看向為首的男子。煙華委屈地道：“辰殤叔叔，你怎么才來呀，我和清和差點兒就死在這里了。”

　　叫辰殤的男子神采奕奕的面容佯怒，道：“煙華，不許亂說話?！?p>　　煙華癟癟嘴，道：“哦。”

　　清和緊張地道：“辰殤叔叔，您都來了，是不是赤霄哥哥也知道煙華和我亂跑的事了？”

　　聞言，煙華的小臉一驚，看了清和一眼，然后齊齊仰向辰殤。

　　辰殤失笑，挑眉道：“自然是知道了，你們倆個回去等著挨罰吧。”

　　煙華和清和粉嫩嫩的小臉頓時青白交加，心里一陣涼意漫過。

　　辰殤又摸了摸倆小丫頭的腦袋，道：“不過，好在你們倆個沒事。下次要是再不吱聲便亂跑，辰殤叔叔就再也不帶你們出來了，聽到了嗎？”

　　倆丫頭齊齊癟嘴，“聽到了。”

　　辰殤抬頭看了一眼半空里的身影，目光掃過時在洬雨和寒徹身上一頓。他再次垂眸道：“煙華，清和，是哪位救了你們？”

　　清和道：“是分尸姐姐和……”

　　煙華不解道：“辰殤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們被人救了?！?p>　　豐神俊朗的面容上，薄唇輕勾，眼神帶一絲凌厲道：“煙華，辰殤叔叔不是傻子。這里有不少妖的尸身還未處理?！?p>　　煙華小臉一黑，憤道：“辰殤叔叔你又罵我?！?p>　　辰殤勾唇，轉(zhuǎn)向清和道：“清和，‘分尸姐姐’是何意？”頓了頓，又道：“是哪位？”

　　小清和粉嫩嫩的小臉一紅，尷尬道：“是……是那位藍衣服的姐姐?！?p>　　辰殤抬首望向洬雨，他朝前跨出兩步，看著洬雨朝她行了一禮，抬首后道：“相救之義在下銘記于心，日后有機會定會還洬雨仙這一份恩情?！?p>　　煙華和清和站在后邊也學著辰殤的樣子朝洬雨行了一禮。

　　洬雨的眸子微動，看著辰殤默聲一瞬道：“不用了?！?p>　　辰殤微笑著望向洬雨，似乎不打算再說什么，這時，煙華忽然道：“辰殤叔叔，還有那位灰衣服的哥哥?！鼻搴鸵颤c點頭。

　　辰殤看向寒徹，眸光一聚，又看了看寒徹旁邊的墨齊洲，道：“想來這位便是東洲異界的‘幕后謀相’吧？二位帝相站在一處，果真如傳聞所言一般，讓在下眼前一亮?！?p>　　寒徹和墨齊洲對視一眼，道：“看來閣下所知不少?！?p>　　辰殤薄唇輕抿，朝寒徹一禮，道：“謀相的這一份恩情，在下也記著了?！闭f罷，回身握住煙華和清和還未放下去的手，道：“煙華清和，回去了?！?p>　　煙華支支吾吾，抬首看看辰殤，又往清澗對面的樹下瞥了瞥，道：“辰殤叔叔，蠪姪不帶回去嗎？”

　　辰殤朝樹下瞥了瞥，看了眼寒徹后回首牽起煙華和清和道：“已經(jīng)弄丟的東西，就沒必要再討回來?！?p>　　說罷，倆個提著夜明燈的褐衣仆從在側(cè)前方開道，七抹身影踏進了黑漆漆的林子。進林子前，煙華和清和朝洬雨和寒徹以及鐘離看了看，將心里的感激或作一抹真誠的笑。

　　辰殤離去后，志介來到?jīng)昝媲?，寒徹也走回到?jīng)晟磉叀?p>　　寒徹道：“洬雨，要先送這個小靈仙回紀城嗎？”

　　洬雨看了看寒徹的傷，望著他道：“不了，南澤應(yīng)該還在天宮，你的傷勢不能拖太久。我已托信鳥給琳瑯苑送了信，你找一位信得過的屬下，讓他替我送志介回去吧？”

　　寒徹聽見洬雨擔心他，心中一喜，將梁津喊過來道：“你替我送一趟這個小靈仙。”

　　梁津領(lǐng)命，背著藥簍的志介朝洬雨行了一禮便隨梁津往紀城行去。

　　一匹身姿矯健的白馬駕著一輛晶光閃閃的水玉車，從漫天繁星中穿出，直奔洬雨身前。洬雨輕輕牽起寒徹的衣袖越上馬車。

　　寒徹眸帶一分疑惑，道：“這是月宮的駕月車？”

　　洬雨道：“是以前的，幾百年前從星君那里討的，又改了一番，你受了傷，乘它正好?！闭f罷，洬雨彎腰坐進車里。

　　寒徹心中很歡喜。他進車前朝墨齊洲喊道：“齊洲，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鐘離他們?nèi)齻€就交給你了，剩下關(guān)于妖煞的事也交給你，咱倆下次再見……哦，還有，那只妖獸也送給你了。嗯，就這樣，我走了！”

　　駕月車緩緩升起，在墨齊洲那句‘滾！’傳出的同時轉(zhuǎn)向，快速朝夜空深處駛?cè)ァ?p>　　夜空下，墨齊洲望著漸漸消失的車馬，道：“下次見面，本君一定讓你好好嘗嘗本君的拳頭?！?p>　　言罷，雙鳳眸掃向已被清理干凈的清澗邊，又看了眼那顆枝葉繁茂的老樹，妖冶魅惑的面容上那一絲殘存的笑意慢慢散盡，不覺間眸角浮出一絲清淺的水痕。

　　墨齊洲垂眸，對著身后的黑影道：“處理完了？”

　　墨與道：“回帝君，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p>　　墨齊洲道：“傳信給皇叔，說我們后日到東洲?！?p>　　“諾?！?p>　　-

　　坐在駕月車里的寒徹望著車窗外，神思有些恍惚。

　　一千三百多年，他終于不用坐在高塔之脊、群山之巔，獨自望著云濤和繁星漸漸失神、漸漸恨上心頭。

　　寒徹的星眸恍惚的望著車窗外的夜空，腦子里閃著曾經(jīng)那些孤寂的年月，緊抿的唇角最終輕輕牽出一絲淺笑。

　　將寒徹的這一段神情納入眸中的洬雨，垂了垂眸，別首看向窗外。

　　駕月車一路無阻無礙地穿過天門，最后在翻滾的云濤間，停在一落金玉雕砌、云依霞偎的宮院前。

　　寒徹下車站定，望著宮院正門牌匾上的三個金字，從頭到腳皆感虛浮。

　　琳瑯苑，位于天界第十八重天的中央?yún)^(qū)，有大大小小的九落仙院，住著一位司典仙、三十六位掌校仙以及七八十位仙使仙婢。苑內(nèi)正中央立著一座巍峨的藏書閣——琳瑯閣，內(nèi)外共三層，每層皆是十二重。閣中藏著仙族自創(chuàng)世至今累積的所有典籍。之前的琳瑯苑曾在大戰(zhàn)時焚于戰(zhàn)火，如今這個是按著原來的樣子重新建造的。

　　數(shù)萬年前，寒徹曾在琳瑯苑住過一千年。

　　寒徹望著琳瑯苑的苑門再次失了神，須臾間往事種種盡數(shù)踏來。就是在這道苑門前后，他和洬雨從陌路到相熟。也是在這道苑門前后，洬雨對他說‘琳瑯苑不是你的久居之地，千年之期已過……如今，你該回去了’。

　　寒徹望著空落落的苑門，恍惚間好像看見數(shù)萬年前那個白發(fā)紅眸的自己，那時的他和現(xiàn)在一樣，望著那道關(guān)上的苑門，瞬間淚眼模糊。

　　一道朦朧的藍色身影漸漸出現(xiàn)在視線中，隱約可辨腰肢纖細體態(tài)飄逸，一頭墨發(fā)垂在身后輕輕翻飛。這道身影原本一步步朝前向苑門走去，不知為何后來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來側(cè)身朝后望來……

　　清秀白皙的面容，一如往日，是那位曾經(jīng)眉眼冷漠的讓他離開的女仙。

　　“怎么了？”洬雨的聲音飄來。

　　寒徹有些哽咽，道：“許久未來，沒想到這里還是以前的樣子，有些許驚訝?！?p>　　洬雨看了寒徹一會兒，轉(zhuǎn)過身道：“過來吧，別站著了?！?p>　　寒徹道：“嗯?！?p>　　洬雨沒再挪動腳步，站在玉階前靜靜等待。寒徹邁腳，一步步向前。

　　時隔數(shù)萬年，他終于再次真正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