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十九 只是他們不知道（中）

　　這里我要提前說明一下：

　　下文中，倉庫外和倉庫內(nèi)是兩條獨立的時間線，兩者穿插交替。

　　倉庫內(nèi)一直是諾斯走出倉庫大門前做的事情和心理活動。

　　倉庫外是諾斯走出倉庫大門后做的事情和心理活動。

　　2020.10.20

　　——以下正文——

　　→（時間線：倉庫外）

　　諾斯不對勁。（Something`s up with Nors/North）

　　不知他到底是否生氣。（Don`t know if we`re ever going to make him anger.）

　　他一個人在里面，鎖在倉庫中間。（He`s all alone in there Locked away inside）

　　一言不發(fā)，如死沉寂。（不說一句話，希望他別死了。）（Never says a word.【Hope he hasn`t died.】）

　　麥茲和阿詩已經(jīng)走了，而瓊恩卻站在門口，聽著倉庫內(nèi)中的動靜。他的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上，產(chǎn)生了一種像犯了錯的小孩一樣的心悸。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與其面對諾斯，他更想去面對“狼”（影獸）。

　　可諾斯沒有動靜。

　　諾斯不對勁。（Something`s up with Nors/North）

　　……

　　→（時間線：倉庫內(nèi)中）

　　諾斯走來走去。他的近旁再次升起一片暗影。

　　“這兩個女人把我弄暈了。（These two women are buzzing in my head.）”諾斯徘徊了兩步，對著那片暗影低聲自言自語，“感覺很奇怪，我說不出來。（Will it let me be I cannot tell.）”

　　諾斯蹲下身拿起腳旁的一只顱骨，看了看，又扔在了一邊：“好多事超出了我得控制。（There`re so many things I cannot control.）”

　　“當(dāng)我以為我都已得手，可是，（When I think I`ve got it then at last，）”諾斯從漆黑的倉庫內(nèi)中望向窗外，看見瓊恩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那里。

　　難道我選錯人了？（Did the wrong person was chosen I made?）

　　諾斯問自己，他選擇瓊恩成為一名他的『騎士』，是否有錯？先前他叫瓊恩去監(jiān)視（monitor）那兩個女人，沒想到他能搞出這么大的亂子。

　　——還是說他故意搞出這么大的亂子？

　　諾斯看著瓊恩，思忖著每一種可能性。就在他幾乎要確認(rèn)時，他看見窗戶外面安莉提著分發(fā)食物用的籃子沖了過來，她把籃子往地上一甩，內(nèi)中的米撒了一地，但諾斯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他承諾發(fā)給鎮(zhèn)民們的量——少了很多，不知去了哪里。

　　緊接著，安莉一耳光呼在了瓊恩臉上，將他擊倒在地。哪怕在倉庫里，諾斯也覺得這一下疼痛無比。隨即，他對著陰影攪動了一下，用意念密令隨行車隊中的兜帽客將倉庫周圍的路封堵起來，他要看一看，這對年輕的夫妻到底有什么戲。

　　而瓊恩只是傻傻地杵在那里，默默承受安莉打罵怒吼。直到一刻后，安莉累了，也倦了，她半是怒發(fā)沖冠半是絕望透頂?shù)淖唛_。

　　瓊恩動了兩下，他想去追安莉，可跑出了兩步，又回來了，仍站在倉庫門口，等著諾斯。

　　看見這一幕，諾斯搖了搖頭，對著身邊的暗影道：“可答案又不經(jīng)意的溜掉。（Through my bony fingers the answer does slip.）

　　……

　　→（時間線：倉庫外，安莉暴打瓊恩后，又過了很久。）

　　如果安莉看到籃子里的食物只有一半了（可能還不足，畢竟麥茲和阿詩是兩個人），肯定會想到他把食物拿去給麥茲和那個瘋女人了吧。

　　瓊恩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苦笑著。

　　在做這件事之前就想到過安莉會這樣，但他還是這么做了。他知道自己傷安莉傷得很深，在決定把小兒子紐曼（Newman）扔出去喂“狼”以拯救母親的那個晚上，安莉的心就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了。

　　或者說，在安莉心中，他已經(jīng)死了。

　　也許，這一次他不再守在倉庫門口，而去追安莉，會挽回一點點的希望？

　　瓊恩搖了搖頭。他還不能離開。

　　他虧欠安莉很多，可作為一個聊勝于無的人，他沒有辦法彌補(bǔ)。他還要考慮自己的孩子，要考慮如何將這個支離破碎的家維持下去。

　　因為他們之間的那份名為“責(zé)任”的鎖鏈還沒有斷。而這份責(zé)任作為農(nóng)婦的安莉不會懂。

　　“安莉憤怒了，我能任憑她打罵?？晌也荒茈x開這里?！杯偠餮柿丝谕倌瑑?nèi)中帶著鮮血的氣味。

　　“可能，弱者應(yīng)當(dāng)如鎖鏈一般鎖死在強(qiáng)者身上，是一種生存哲學(xué)。（可能，依賴強(qiáng)者便是弱者的生存哲學(xué)。）（The weak shall chain to the strong， it`s a kind of Philosophy of survival.）”

　　“因為強(qiáng)者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Because the strong break the rules or，）”瓊恩想到。

　　——糧食只有一半不要緊，而掌握著分發(fā)糧食的諾斯才是關(guān)鍵。

　　諾斯的手中，有著對食物的分配有著不可替代的無上權(quán)力——這也是這個鎮(zhèn)子的生殺大權(quán)。

　　“或者他們（強(qiáng)者們）本身就是條條框框。（They are the rules as they exist.）”瓊恩盯著門，心中篤定：“只要在諾斯的身邊，他至少能肯定自己一家人能夠活的下去?！?p>　　這時，“嘭”的一聲，倉庫門打開了。

　　諾斯從其中走出，他依舊穿著那一襲黑袍，帶著兜帽，看不清面容。瓊恩從他身上感覺不到憤怒，更感覺到的是一種迷惑，但那種迷惑卻不是主要對他的，而是對著別的什么。

　　諾斯微微看了瓊恩一眼，語言毫無平仄，但語氣卻帶著一種不確定，只叫人覺得心事重重。

　　“瓊恩，陪我去郊外的丘陵看看，我感覺到之前做的稻草人被破壞了。”諾斯道，他頓了頓，“影獸……可能來了?！?p>　　言罷，諾斯頭也不回的就向鎮(zhèn)子外面走去，仿佛之前阿詩和麥茲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不再提及。

　　而在他的身后，一打新做好的稻草人一搖一擺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

　　→（時間線：先前，倉庫內(nèi)中，安莉暴打瓊恩后，諾斯出倉庫前。）

　　看見被安莉暴打的瓊恩仍然佇立在那里，諾斯回過頭，舒了口氣。

　　至少，他還是忠誠的。

　　“我們之間的鎖鏈（羈絆)還很堅固?！敝Z斯思忖著，他扭過頭，再一次走入倉庫的黑暗中，直到一個被幾層粗麻布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規(guī)則物體面前才停了下來。

　　他望著這座粗麻布覆蓋的“山”，輕輕地將手放在了上面，好像在撫摸某種寶藏。

　　“看你這么疑惑，有什么顧慮么？”一個鈴聲般的聲音從諾斯身旁的陰影中傳出。

　　“有些事我仍不了解，雖努力，但仍然沒能忘卻（Something here I`m not quite getting， though I keep not forgetting）”諾斯抓緊了那些麻布，應(yīng)道，“就好像過去的事，記不真切（Like a memory long since past）”

　　“就像雪花落入熾熱的手掌，（Like a snowflake in a hot palm，）”瓊恩一把將麻布扯了下來，他卻不曾去看一眼麻布下的東西，轉(zhuǎn)身便向著倉庫更內(nèi)中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回答著那個暗影，“一下子煙消云滅（Hence it is gone in a flash.）”

　　麻布緩緩飄落，在麻布的下面是一座小小的冰山。內(nèi)中凍結(jié)著三具大小不一的遺骸，半是焦黑的爛肉，半是森森的白骨，它們已經(jīng)腐爛有些時日了。

　　……

　　→（時間線：倉庫外，諾斯出倉庫后，帶著瓊恩抵達(dá)近郊。）

　　諾斯帶著瓊恩很快便抵達(dá)了近郊一處焦黑的土地上。

　　剛來到這里，瓊恩便發(fā)現(xiàn)，地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骸骨：有大人的、有小孩的、也有野獸的。它們有些完整、有些不完整，還有一些碎成了粉末。以及……一些燒了一半的稻草。

　　不用說也知道，諾斯的稻草人們消失在了這里。

　　諾斯也在觀察著附近的情況，些許他擺了擺手，先讓隨行的稻草人們在這周圍再次分不開來，替補(bǔ)上了缺失的稻草人的空缺。

　　“瓊恩。你看到了什么？”諾斯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額……破碎的骨頭、燒焦的地面、以及稻草。”瓊恩就字面意思回答道，不過他也有一些推論，“應(yīng)該是‘狼’襲擊了附近的人們，接著和巡邏中的稻草人打了起來，途中，人們的火把點燃了稻草人身上的稻草……”

　　“然后，我的稻草人因為是『傀儡』，縱使燒著了也會繼續(xù)戰(zhàn)斗。而且，它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hù)紐蘭丁鎮(zhèn)，所以它們還會襲擊一切靠近這兒的東西。”諾斯接上了話，指著地上的碎片與焦黑，“于是，這里陷入了混戰(zhàn)。最終火焰燒掉了一切，對么？”

　　“……對的?！杯偠鞫⒅Z斯，思考了半晌，肯定道。

　　“哼呵。”諾斯從鼻孔中哼出來一口氣，用一種近乎夸贊的語氣說道，“很棒的推論。這近乎就是真相?！?p>　　說罷，諾斯轉(zhuǎn)過身去，面向西南方，凝視了許久，直至氣氛有些冷清，瓊恩才打斷道：“怎么了諾斯？”

　　“嗯？嗯。沒什么?！敝Z斯扭頭看了一眼諾斯，又轉(zhuǎn)過身來，在焦黑的地面上一邊搖頭晃腦地走動，一邊自顧自地嘀咕，他的語氣中潛藏著一種無法掩蓋的失落與悲傷，“這里果然看不到林望鎮(zhèn)啊?！?p>　　瓊恩也在他站的地方，向那邊望了望。方向是沒錯，那邊確實是林望鎮(zhèn)的方向，可現(xiàn)在那兒毀滅了。

　　除此以外，他只看見天空黑壓壓的，厚厚的云層翻滾著，帶來陣陣?yán)滹L(fēng)，“這么厚的云，我懷疑暴風(fēng)雪就要來了?？隙床灰娏滞?zhèn)的?！?p>　　“嗯呵?！敝Z斯應(yīng)笑了一下，內(nèi)中苦澀。

　　諾斯將瓊恩晾在一邊，又轉(zhuǎn)了轉(zhuǎn)，不做言語。又過了些許，在瓊恩已經(jīng)將這片燒的焦黑的土地看膩之后，諾斯才長舒一口氣，好似下定了很大決心似的，對瓊恩道：“如果你是祈靈師的話，將土地?zé)蛇@樣，你也能做到。”

　　“我？我不是祈靈師啊？就算是，我為什么要燒？”瓊恩的榆木腦袋并未了解諾斯話語的其中深意。

　　而這時諾斯給了瓊恩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眨了眨眼，凍得慘白而僵硬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仿佛在下很大的決心。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將一種叫“動容”的情感從心中驅(qū)逐出去，那種情感逼迫著他，再給面前的人一次機(jī)會，也讓自己和那些人有所不同。

　　如果他現(xiàn)在能看出來的話……

　　如果我當(dāng)時能看出來的話……

　　只是不知最后，諾斯是否輸給了自己內(nèi)心的感情，亦或是諾斯真正的贏了自己的內(nèi)心。他向邊上走了兩步，彎下腰，輕輕地?fù)荛_一些殘骸與塵土，示意瓊恩過來看看。

　　瓊恩走了過去，只看見一列很深馬蹄印，歪歪斜斜的向著背離紐蘭丁鎮(zhèn)的方向。

　　“諾斯，這……”瓊恩似有所獲，他瞪大了眼睛，盯著諾斯，極為驚異。

　　而諾斯也較有興致的看著瓊恩。

　　直到，瓊恩說出：“諾斯！還有人活著逃掉了！我們要去救他們么？”

　　“嗯？！”諾斯那仿佛僵死的表情失控了，他的嘴角不可思議的抽動了一下，旋即又恢復(fù)了平日的冷峻。

　　只見他直起腰，轉(zhuǎn)過身，將兜帽過得更嚴(yán)實了，向著回紐蘭丁鎮(zhèn)的方向走去。

　　“不了，那些人會自救的！我們現(xiàn)在就回紐蘭丁鎮(zhèn)！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準(zhǔn)備了！影獸和暴風(fēng)雪就要來了！”諾斯說的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