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上揚,笑得跟個猴兒似的,點頭似搗蒜:“好聽,好名字,我喜歡!”
翌日,估摸到了約定時辰,我便急匆匆放下碗,自個兒摸索到溪邊,等在那里了。我不知道那人會不會迷路,又不便高聲喧嘩呼喊吆喝,便坐在溪石上,脫了足衣,洗濯雙足,順道哼起了小曲兒。
那人循聲而來,問我紅衣女子的下落。
“我問了一個人,他說沒瞧見?!蔽掖蟠筮诌值鼗氐?,聽對面沒有聲音傳來,便安慰道:“你別著急!山上可多人,我一個個問,總會幫到你的?!?p> “那我豈不是要每日等在這里了?”那人似有些無奈。
“嗯?!蔽液翢o自覺地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建議:“反正無事,你給我講講故事,就算作報答?!?p> “你這算盤打得著實響亮!”一陣窸窸窣窣,那人似盤腿而坐,清了清嗓子,突然問道:“你不會每日只問一個人罷?那我得等許久?”
我委實就如此打算,現(xiàn)下被他察覺,頓覺窘迫尷尬,只能盡量裝作毫不在意:“實不相瞞,我天生無眼,行路艱難,所以并無他法。你要是不愿意,可找其他人問去!”說罷作勢起身。
“姑娘勿惱!”那人急急解釋:“我并無他意。”
他一挽留,我就順勢下臺。對我的天生無眼,他反應(yīng)平淡,只一直追問我的記憶有無異常,得知我從出生至今的記憶完整無缺時,他思忖了好一會兒,隱約聽他低語“原來如此!”隨后方才慢悠悠地講起了故事。
手足之情,天倫之樂,翁婿糾紛,婆媳矛盾,家長里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朝野大事,宮闈秘聞,名人軼事,黔首典型,獵奇探秘……
這一講,便講了一年有余。
聽得出來,一開始,他并不擅長講故事。講到最要緊時,卻總是磕磕巴巴,不夠連貫。我追問了幾次,他也很難馬上答出來??赡苁俏艺Z氣中毫不掩飾的失望刺激到了他,后來,他一開講,我便能聽見“嘩嘩”的翻書聲,再后來,他講故事的技巧大有進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也懂得欲揚先抑,虛虛實實,適時賣關(guān)。
他或許是世間最好的說書先生罷!
我常常感念上蒼,它奪了我的眼,卻送了一個他!
樂樵早就察覺我的異常,曾想隨我一道,但我借用師父的話“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眮矶酱偎霉?;若他硬要跟著,我便黑了臉不再搭理他。他能識字,書中世界貫通古今,遠比我打發(fā)時間聽故事來得更有意義。縱然他有些氣惱,也被我駁得啞口無言,不再干涉。
“你給我講講那個紅衣女子的故事罷!”那人為了找她,明知機會渺茫,還日日守在此處,不肯放過一絲可能,我不禁對那個女子有些好奇。
那人似乎陷入遙遠的回憶,良久,方才淺淺淡淡地開口:“很久很久以前,遙遠的東方,有一座姑逢山。姑逢山上有棵樹,修煉了不知多少歲月,終于化作人形。姑逢山多金玉少草木,那棵樹庇護了山上眾多生靈,所以,被眾人奉為山主。許多被族人遺棄被仇家追殺的生靈,也躲到那里尋求庇護?!?p> “那山主真是菩薩心腸,想必靈力高深,術(shù)法了得罷,要不然怎能庇護眾人?”我猜測道。
“山中歲月容易過,轉(zhuǎn)眼人間已千年。那山主樹靈五百年為春,五百年為秋,時光漫長,只能修煉聊以打發(fā)。他庇護眾人,也得眾人庇護。在他臻化仙級的那次歷劫,便是得人相助。”
“既然尋求庇護,又怎么有能力庇護山主?”我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