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好了傷疤忘了疼。可是這傷疤還沒好呢,怎么能不疼?
她疼得眉毛眼睛全擠到一起,鼻涕都哭出來了!
吉靈右手在明黃的床帳上抓了幾下,不自覺地伸出去,在虛空中攀援了幾下,然后順手就攥住了胤禛溫?zé)岬氖滞蟆?p> 胤禛沉默不言。
對他而言,在床笫之間,言語是沒有什么必要的,他向來講求實(shí)效,政事如此,對待女人也如此。
但這回卻是個例外。他拉住吉靈的手,仿佛安慰和回應(yīng)一般,將那只手環(huán)住了自己滴落汗水的脖子。
這一次侍寢結(jié)束,吉靈被送回去的時候,天光已經(jīng)透漏出蒙蒙的亮來,七喜守在外面,看見自家常在出來了,她臉上的神情就松懈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等了一夜的疲憊。
待到主仆兩人回到了景陽宮西側(cè)院的時候,碧雪早就按照狄太醫(yī)的方子將藥煎好了。
紫砂小壺擱在炭盆中,用一層細(xì)細(xì)的薄布裹著了,炭火的溫?zé)釔瀽灥赝高M(jìn)來,保證壺里的藥不會涼。這方子里有黃連,隔著壺都能聞出苦味來。
七喜伺候著吉靈,卸妝,洗臉,洗浴。
裝滿熱水的木桶里放了一服狄太醫(yī)開的,止痛安定寧神的藥劑,吉靈洗浴過后,果然覺得渾身舒泰,不適感也減輕了很多。
換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終于坐到梳妝臺前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七喜站在吉靈身后,一手抓著梳子,一手握住她的長發(fā),還是梳了個清宮里最簡單不起眼的一字頭。沒用珠釵,就別了一朵小小的,淡紫色的絨花。
這朵花還是原主從娘家里帶出來的呢,絨花雖然小,做得卻很精巧,枝葉、花梗、花瓣、花蕊,一樣不少,花蕊用的是淡粉色的極小的珠子,一顆顆點(diǎn)綴在花瓣中心。戴在頭上雖然不夠雍容華貴,卻意態(tài)天然,別有一番清新樸素的韻味。
絨花一共是一套,另外還有兩朵小小的淡紫色的耳墜花,七喜幫著吉靈戴上。
吉靈對著鏡子看了看,忽然就發(fā)覺雖然已經(jīng)卸了妝,但鏡中人的皮膚似乎似乎白了一些,不再像剛穿越來的時候那樣又黑又黃,因?yàn)樽齑接悬c(diǎn)干,她順手抹了點(diǎn)神秘空間里拿來的化妝品原料調(diào)配的潤膚乳在嘴唇上。
碧雪捧來紫砂壺,將棕黃色的藥汁倒在青色小瓷碗里,伺候著吉靈喝了藥,吉靈才喝了一口,就苦得受不住了,自己伸手捏住鼻子,一口氣把碗里的藥汁都灌了下去。
七喜早就把從長春宮膳房里提前拿來的蜜棗端上來了,那蜜棗選的是和田大棗,每一個都有雞蛋般大小,棗皮纖薄,棗肉肥厚,用紅糖、枸杞、蜂蜜腌過,再輔以桂花糖,核是提前去掉的,可以直接吃。
七喜飛快地將一個棗子塞進(jìn)吉靈嘴里,頓時甜甜蜜蜜的滋味彌漫了整個口腔,把方才藥味的苦澀完全蓋了下去。
吉靈愜意地一瞇眼:“這棗子不錯!只可惜一罐太少了,我這幾天還想吃呢?!?。七喜將棗子向外舀出來,碧雪抿著嘴笑道:“常在,這兒有兩罐呢!常在若是喜歡,奴才明日再去拿個十罐八罐過來!”。
吉靈搖搖頭:“不可,畢竟不是咱們自己的膳房,我也只是個小小常在,有什么便吃什么吧?!薄?p> 碧雪有點(diǎn)不甘心,嘟嘟囔囔道:“奴才知道了?!薄?p> 吉靈將目光投向窗外:窗紙已經(jīng)按照她那天的吩咐,換成了淡綠色,這時候天光從外面透進(jìn)來,映射在窗下的桌案上,桌案上筆墨紙硯,鋪設(shè)有序,此時被窗紙映照得滿室生碧,倒像春日已至,綠意盎然。
透過窗子,只見院子里的燈籠果然都卸下來了,變成了地?zé)翡佋O(shè)在道路兩旁,又因?yàn)榕侣溆?,每一個燈籠上都罩了小小的油紙頂。
碧雪將第二罐蜜棗打開,嘴里還在喋喋不休:“常在如今得皇上喜歡,到底是不同了,您是沒瞧見!膳房那班人,見了七喜姐姐,根本不敢從前那樣糊弄咱們,若是常在想吃什么,也不必太委屈著自己……”。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面色一變,道:“常在……這……這一罐是壞的!”,吉靈轉(zhuǎn)頭過去看時,果然見那一罐顏色香味都變了,因?yàn)橛糜图埫芊庠诠拮永铮圆挥X得,此時打開來,一股濃濃的酸臭味頓時彌漫開,顯然是腐壞得厲害,不能吃了。
七喜走過去從碧雪手中接過罐子,默默將罐子重新封上。
吉靈對七喜咧嘴笑了笑:“以后咱們?nèi)羰怯猩欧苛耍约鹤?!比這還好吃呢?!?p> 敬事房值房。
白銅火盆花紋粗簡,內(nèi)里堆的卻是上好的銀炭,暖融融如春日一般。南墻下兩個小太監(jiān)跪在那兒,在他們面前放著一張花梨木方椅,陳公公正坐在上面。
小太監(jiān)一個敲腿,一個捏肩,陳公公閉著眼睛,舒服地直哼哼,只是嗓子尖細(xì),聽起來不像愜意的慨嘆,倒像是個老年婦人的哀哭。
“再往上,再往上一點(diǎn)喲!”,陳公公哼哼著道。
小太監(jiān)額頭上已經(jīng)出了汗,因?yàn)閬聿患懊撏馀?,熱得滿臉通紅,他聽到指令,趕緊將敲腿的小木槌向上緩緩移動著。
“爺爺,可還舒服了?”,小太監(jiān)喘著氣道。
陳公公還是閉著眼,半晌,才從鼻孔里發(fā)出一聲長長的舒嘆:“乖孫喲!”,然后張開了手臂。
捏肩的那個小太監(jiān)頓時停止了動作,站起身,搶在捶腿小太監(jiān)有所反應(yīng)之前,小步跑到桌案旁邊,將一壺沏好的熱茶捧了過來:“爺爺!”。
陳公公幾口就將滾燙的茶水灌進(jìn)嘴里,隨即仰起脖子,左右晃動了幾下,吐了出來,捏肩小太監(jiān)不知從哪兒拿出了銅盆,利落地接了。然后微微側(cè)頭,笑嘻嘻地問他:“爺爺,皇上今晚答應(yīng)了去年妃娘娘那兒用膳,是不是就不用翻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