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田間偶遇

　　在鎮(zhèn)上，鎮(zhèn)長家的小四合院里，月季花開的姹紫嫣紅。一位身材單細(xì)的女孩拿起放在花盆間的蟈蟈籠子，朝小東屋里喊，“大哥，你逮的蟈蟈都不動彈了?？瓷先]氣了?！?p>　　楊愛軍坐在窗前正看書，聽到小妹楊婷婷的話語，走出來說：“不可能吧，才逮家來幾天?！彼闷鹣X蟈籠子，用草莖撥弄蟈蟈的腦袋，果然它們一動不動，看上去身子僵硬。

　　“大哥，你捉蟈蟈去帶上我吧?！睏铈面米プ類圮姷氖直郏箘艙u了搖說。

　　“你最好別去，莊稼地里可臟了，有牛糞有蚊子，也有長蟲（蛇）。上次去碰到好幾根花花綠綠的長蟲。有一回差點(diǎn)踩著，嚇的我一想起來就打哆嗦?！睏類圮姽室鈬樆Ｃ妹谜f。

　　楊婷婷嘟起小嘴巴，說：“你又誆我，秋天了，長蟲要冬眠，哪里會有。不想讓我去也行，你要答應(yīng)我，給我?guī)r玉米來?！?p>　　“有的話，一定帶來?！睏類圮姷脑捯魟偮?，院門口傳來敲門聲。

　　“王阿姨在家嗎？”一個穿淺藍(lán)色連衣裙的少女，規(guī)矩地站在門外問。

　　“在，快進(jìn)來吧?！币训街心辏つw依舊白皙的呀。楊母，從堂屋里快步出來說。

　　少女挪步進(jìn)院說：“王阿姨好，這是你買的藥。給，這是甘草片，這兩盒是感冒沖劑?！彼f著，從精致的仿皮提袋里拿出藥來，一一遞給楊母。

　　她的聲音平緩如流水，入耳舒暢。楊愛軍不禁認(rèn)真地審視她一番，只見她長的膚如白雪，嘴似櫻桃，烏亮的發(fā)絲束成一個把子，垂直香肩。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束盛開的玫瑰花，妖而不媚。

　　等姑娘離開，楊母故意咳嗽幾聲，笑著問兒子楊愛軍，“剛才那姑娘，是我同事的閨女，在鄉(xiāng)衛(wèi)生院上班當(dāng)護(hù)士。你覺得怎么樣？”

　　“媽，我剛上班，不想談對象，你不要張羅了?！睏類圮娨宦犝f給他找媳婦，紅著臉拒絕說。

　　“看你剛才的樣子，都流口水了。”楊婷婷戲謔他說。“喜歡人家，卻不敢說?！?p>　　“你，胡說八道?！睏類圮姷闪诵∶靡谎?，返身回屋，不一會兒換上那身軍綠色的長袖衣褲騎車出門。

　　他上了公路，騎到那個熟悉的路口，停下車子，歪頭瞧了一眼刻在法桐上的“白云”兩個字。

　　不錯，是這個路口。下了公路不遠(yuǎn)處是一條大河，這次他沒有過橋，而是沿河邊的路前行。走不遠(yuǎn)看到一片高粱地，地里的高粱穗子紅的像是火把，上面落滿了麻雀。麻雀們看到有人來，撲棱一下翅膀飛到半空中又呼呼地落下來，繼續(xù)啄食高粱。

　　忽然，傳來一陣蟈蟈叫的聲音。楊愛軍停好車子，循著聲音慢慢地走過去，發(fā)現(xiàn)一只綠頭蟈蟈趴在一棵高粱的根須上，觸角支愣著，棗紅色的眼珠子不停地轉(zhuǎn)動。這只蟈蟈好像在顯擺它的金噪子，唱歌時，灰色的肚皮一鼓一鼓的，很有節(jié)奏感，似乎用歌聲來傾訴自己的心聲。

　　楊愛軍慢慢地靠近，雙手做成碗扣狀，俯身撲上去，一下子扣住它，慢慢地松開手指，輕輕捏住它的肚子，放進(jìn)隨身攜帶的蟈蟈籠子里。

　　剛來就逮到一只愛唱歌的蟈蟈，他歡喜地鉆出高粱地。“你是誰？是不是來割高粱的，這是我家的呢?！备吡坏仡^上，出現(xiàn)一個駝背的老婦人，頭上系著一塊灰不溜秋的毛巾，衣著邋遢。她手里握著一把鐮刀，腋下夾著一把草，嘴里嘟囔著朝楊愛軍奔過來喊道，“不許偷我家高粱！”

　　楊愛軍嚇了一跳，趕緊閃開身子說：“大娘，我是來逮蟈蟈的。”

　　老婦人好像聽不見一樣，揮著鐮刀往他身上亂砍。楊愛軍冷不防，一邊后退，一邊用手護(hù)著腦袋。

　　鐮刀下來，砍到他的手臂上。“大娘，你砍錯人了，我不是來割高粱的。我是來逮蟈蟈玩的，那高粱送給我也不要。”楊愛軍捂住傷口，繼續(xù)解釋說。

　　老婦人不聽，丟下那把草，舉起鐮刀繼續(xù)亂掄亂砍。楊愛軍一看事情不妙，撒腿沿著田邊小路就跑。

　　“站住，割高粱的。”不料，老婦人在后面拿著鐮刀，一面喊，一面緊追不放。

　　楊愛軍看她窮追不舍，心里話，這個老大娘怎么了？為啥一點(diǎn)也不講理呀。還有，我的車子在高粱地頭呢，她不走，我怎么回去推車子？

　　就在他慌不擇路的時候，從路邊跑出一個圍著橘黃色圍巾的女人，抓住他的衣袖說：“過來，跟我來?！?p>　　不等楊愛軍反應(yīng)過來，那人拽住他的胳膊，拉著他鉆進(jìn)旁邊的玉米地里，蹲下身子。

　　“看你往哪里跑，偷高粱的，砍死你?！蹦莻€老婦人，揮著鐮刀，看也不看路邊，嘴里嘟囔著繼續(xù)往前沖。

　　等那個邋邋遢遢的老婦人過去后，楊愛軍才定睛看清楚眼前的女人是誰?！笆悄悖∧阏f，那個老大娘怎么回事？是不是一個瘋子。”

　　碰到想見的姑娘，楊愛軍的心里又驚又喜。

　　“嗯，”高麗云站起身來，一面往外走，一面低頭說：“聽說她年輕時漂亮能干，在村里是個好媳婦。她有個兒子，三四歲的時候，不小心掉水井里淹死了。從那以后，她就變得瘋瘋癲癲的。那塊高粱地，原來是她家的，后來分給別人種了，她還以為是她家的，天天來轉(zhuǎn)悠看著?！?p>　　“哦，我明白了。不過她剛才那樣子真夠嚇人的?！彼麄冏叱鲇衩椎兀瑮類圮娍纯瓷砩险f。

　　“再來碰見她，躲起來就行。”高麗云說著把開了的圍巾摘下來，重新系好。問他說：“剛才看見砍到你了，看看傷著沒有？”

　　楊愛軍這時候才感到手臂上一陣陣的疼。他松開捂著的地方，只見小手臂有一道血印子，紅紅的血冒出來，沾了一手。

　　高麗云從旁邊的棉花地里，摘下幾個盛開的雪白棉花，幫著他擦了擦說：“你等一會兒，我找找止血的青青菜給你敷上?！?p>　　她一扭頭，發(fā)現(xiàn)地頭上有許多青青菜，趕緊彎腰拔了兩棵，揪下葉子來在手心里搓碎了，擠出菜汁來，滴在他的手臂上。

　　止血野菜不虧是祖?zhèn)鞯闹胁菟幏?，敷上一會兒，刀口就不出血了?p>　　“謝謝！你叫什么名字？”楊愛軍抓住機(jī)會，望著她那俏麗的臉龐，紅著臉問道。

　　看到他詢問姑娘的芳名，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高麗云撲哧一笑，奚落他說：“見了喊大姐就行，問什么名字啊。你那回不是喊人家大姐來嘛！”

　　楊愛軍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那回你圍著圍巾很嚴(yán)實(shí)，看不出年齡大小來。”高麗云看著他，格格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嗯，我知道?！?p>　　“以后喊你妹妹吧，看你年齡比我妹妹大不幾歲?！睏類圮娬f完，湊到她耳邊，親切地喊了一聲妹妹，“多謝你剛才出手相救?！?p>　　一聲妹妹喊的麗云花枝亂顫，渾身都酥了?！肮挥弥x。得了，還是喊大姐吧。喊大姐好聽?！彼滩蛔∥嬷彀痛舐曅π?，走向附近的一塊棉花地里，拿起棉兜來系在腰間，開始拾棉花。

　　這是第三次見面了，每次都是意外，在毫無思想準(zhǔn)備下。楊愛軍看到她像一只蝴蝶飛在棉田里忙碌，心中不由想。

　　可惜，到現(xiàn)在不知道她姓啥叫啥。他沒有跟過去繼續(xù)打聽，抬頭看看天色不早，心情復(fù)雜地推起自行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