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儀雖然樣貌看著年輕得很,但是身為眾修仙門派中獨占鰲頭的臥玉門的掌門,真正年紀自然不可能和外表一樣,畢竟不是誰都有瀾煙那個天賦的。但比起瀾煙這個活了萬年的老怪物來說,還是嫩得可以掐出水的那一撥。
在薛景儀的幫助下,瀾煙很快就來到了臥玉門,半炷香的功夫都沒到,畢竟珩落山本來就和臥玉門挨的很近。
說起來瀾煙并不屬于臥玉門,只是當年天帝封她為仙尊之后,她不肯去仙界,偏偏在人界挑了個小山頭當府邸,還取名珩落山,而好巧不巧,這珩落山竟就在臥玉門旁邊。
更巧的是,“瀾煙”這個封號,還是臥玉門很久以前飛升的一個掌門提的。
彼時她剛在仙魔之戰(zhàn)中立下除魔之功,風頭盛極一時,天帝予她仙尊之位,卻沒想好封號,便問眾人有沒有什么建議,有個人便站出來提議,說的便是“瀾煙”二字。
問及緣由,只一句話:“廣袂輕浮,身形如燕,踏水而來時足下微漾,若波瀾生煙,故名‘瀾煙’?!?p> 是了,那場仙魔之戰(zhàn)的最后,是她踏水而上,給了魔尊最后那剜心一劍。
至此,魔尊魂飛魄散,她也立下了除魔之功。
天帝覺得有理,于是這封號便定了下來,那個提議的仙人也得到了嘉獎。
后來瀾煙才知道,原來那個仙人是臥玉門之前飛升的掌門,這封號她私心里也是滿意的,便干脆接受了臥玉門的供奉,也給了臥玉門應有的照顧。
于是她得到了源源不斷的支持,臥玉門也漸漸成為仙道第一門派。
眼下,薛景儀正帶著瀾煙走繞玉梯,一共九十九階,走完便到臥玉門最大的殿宇——抱玉殿了。
這是臥玉門最沒有緣由的一條規(guī)矩,無論是誰,要進抱玉殿,都必須一步一步走過這繞玉梯,掌門都必須遵循。瀾煙不是不講理的人,況且她也無所謂,故而每次來臥玉門,只要想進抱玉殿,都會親自走一遍這繞玉梯。
“薛掌門,這繞玉梯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可要漂亮多了?!睘憻熾S意開口,似是打趣。
薛景儀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笑著應聲:“不瞞仙尊,上個月才叫人修繕過?!?p> “原來如此,”瀾煙點頭,轉(zhuǎn)而問到,“沒有閉關(guān)嗎?”
這疑問不是沒有來由的,薛景儀身為掌門,這些雜事基本用不著他管,何況十六年前她便感應到這人已經(jīng)到了大乘期,只待渡劫成仙了。門派里的長老們也不可能非要一個大乘期的掌門管事,不遺余力地供著對方閉關(guān)才是正常的做法。
那時候她還想著,若有緣再見,沒準對方已經(jīng)位列仙班了也說不定。結(jié)果沒想到,重逢之時,對方竟和記憶里一般無二。只是她沒了修為,感應不到對方現(xiàn)如今到了什么階段,但想來應該只會精進,不會退步。
薛景儀聽得出對方語氣里的熟稔,所以微笑里也帶著教人如沐春風的坦誠:“修為到了,只是心境之上還差了那么一點。”
想要引來雷劫,這兩者缺一不可,但心境一事,瀾煙也幫不上什么忙,不過顯然薛景儀也不需要她幫忙,便沒再問下去。
至于薛景儀為什么沒看出來瀾煙修為盡失,其實很簡單,修為較低的一方本就很難摸清修為高的那方的水平,而且越是修煉到后期,斂息的手法便愈加精湛,許多大能若不是刻意施壓,基本與常人無異。更何況瀾煙積威已久,幾乎沒人敢探她的虛實,更沒人敢質(zhì)疑她的修為。
尤其是臥玉門里,她說的話,便理應該聽、該信、該服從,她就是絕對權(quán)威。
剛踏上第九十九級臺階,薛景儀突然開口,或許是想說的話已經(jīng)壓抑了很久,笑意里似乎帶著些無奈:“仙尊,能別喊我‘薛掌門’了嗎,我記得小時候,您也是這么喊我父親的。”
瀾煙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回憶,不過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薛景儀說的沒錯。
上一任臥玉門掌門正是薛景儀的父親,只可惜一千年前渡劫失敗,身隕無生谷。
思及此,瀾煙心下微微訝異,確實不該繼續(xù)這么稱呼薛景儀的,雖然于理她一直這么稱呼也算不上錯,但是于情還是該考慮一下對方的情緒。
不過這還是她接觸臥玉門以來,碰到的第一對父子掌門。
瀾煙沒再多想,問到:“那該叫你什么好?”
“景儀,”薛景儀連忙答到,“叫我‘景儀’就好?!?p> 若仔細去聽,便能發(fā)現(xiàn)薛景儀語氣里那一絲被努力隱藏的小心翼翼的乞求。但瀾煙顯然不會在意,一個稱呼而已,就像她樂意叫謝必安‘小白’,那把‘薛掌門’換成‘景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畢竟對于臥玉門的小輩們,瀾煙總是有著更多的寬容和耐心的。
瀾煙不置可否地點頭,說:“到了。”
原來這九十九級的繞玉梯,已經(jīng)走完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木頭為主,輔以金石的大殿,上蓋青色琉璃瓦,意為頭頂蒼天,雕花木門向內(nèi)打開,露出能容納百人的空曠殿室,一眼便可看見最里面的墻壁上繪著的墨色痕跡。
那是一個大大的“一”字。
臥玉門是劍修門派,這“一”字,代表的便是臥玉門的教義:一人,一劍,一心。
至于作何理解,全看各人悟性。
臥玉門能出席的長老全部都已經(jīng)候在了此處,見薛景儀已經(jīng)帶著瀾煙回來,立刻起身躬身迎接。
“恭迎瀾煙仙尊——”
瀾煙神色如常,邁步朝主位走去。薛景儀落后半步,跟著瀾煙走到了主位。
眾長老隨著他們二人的步伐調(diào)整著躬身的方向,神色恭謹,沒有一個人露出不滿。
等瀾煙在左邊的白玉椅上坐下,薛景儀才坐進了右手邊的椅子里。
這時候,瀾煙才有功夫仔細打量一番下面的幾個長老,幾乎都是年長的模樣,還有一個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
才八個人,都不足十個。
瀾煙抬手,示意他們可以坐回去了。
于是這八個長老就像是頭頂長了眼睛一樣,紛紛道謝然后坐了回去,目光自然而然地朝坐在上位的兩個人集中過去。
但半晌也無人開口。薛景儀在等瀾煙先說話,而他不開口,其余各長老自然也不敢開口。
可這位凌駕于臥玉門近萬年的仙尊,意圖到底是什么呢?
無聲的壓迫在大殿里漫延開來,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沉默背后的宣判。
“陳長老呢?怎么不見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