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掌柜不知道,自己此刻已走到了鬼門關(guān)口。
?。牛姨街鹆诉@等心思,也立刻起了殺念。
他知道,在這間屋里,對方是不會動手的,畢竟自己這邊有三個人,雖然那兩位是弱女子,但這胖掌柜也不像是個練家子;而且這里四周都是價值高昂的寶貝,一旦動手,損失的可是他自己,作為商人,這個賬他肯定會算。
至于出去以后找人來下黑手,ER更不怕了,只是出了個門,他就會立即告訴季陵,連夜捉拿,治他個通敵罪。
“阿彌陀佛,怎可有如此歹毒心思?罪過罪過!”也不知那胖掌柜是真心信佛,還是心存善念,他自己就在腦中開始為之前的心思而懺悔。這倒叫ER有些意外。
他窺探過那么多人的心理,深深知道,惡念就像毒品,只要沾上,幾乎沒法去除。通常,一個人但凡滋生出了惡念,那東西就會瞬間膨脹,不作不休,會在他心中如影隨形般時刻提示,直到他付諸行動結(jié)出惡果。
今天見那胖掌柜惡念已生,卻是自己立刻將之掐死,這種強大的內(nèi)心,還真是少見,聯(lián)想他在賭場上的種種行徑,自我約束的能力非常人所能及,ER覺得有點意思,難得遇到一個有趣的靈魂。
胖掌柜雖然放棄了惡念,卻也沒能想出更好的辦法,索性苦著臉,拿起玉壺,撲通跪倒在李清照跟前:“李夫人,在下有眼無珠,不知這東西來歷,今日就將其送與夫人,還望笑納。”
李清照還沉浸在對趙明誠的思念中,哪里想到會上演這一出,一時傻了,不知如何作答。
“李夫人,在下是真心實意的送給夫人,此心天地可鑒”胖掌柜李清照沒點反應,急了,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別人手上,對方不開口,他哪敢放心,咬咬牙,指著那一整只箱子說:“此箱之物,夫人都已見過,在下就把所有東西一并送給夫人,還望夫人原諒在下無心之失?!?p> 這一下,連ER都驚住了。
一整箱,別的不說,單那只汝瓷瓶子就價值邊城,看來,這胖掌柜為了全家性命,也是蠻拼的。
可他突然想到,這些東西少說也得十萬兩銀子吧,這么大一筆錢,足以在臨安府買下幾個鋪子了,憑他區(qū)區(qū)一個掌柜,就敢拍板?
李清照已回神來,也聽懂了胖掌柜的意思,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只箱子:“就憑這些東西?你以為老身會看得上?”
“是是是,李夫人身家富可敵國,哪里看得上這些許玩意”胖掌柜不急反喜,他不怕對方要價高。只要肯開價,就說明對方心中有個價,有價就好辦,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依舊跪在地上,他艱難地轉(zhuǎn)動肥胖的身子,用手指著屋內(nèi)的幾個博古架道:“實不相瞞,本店所有貴重之物俱在此屋內(nèi),以前倒也收過一些好東西,不過都已轉(zhuǎn)手賣了。夫人只要看得上,便是全部送與夫人也無妨,看不上也沒關(guān)系,夫人隨便說個數(shù)字,在下盡力去湊?!?p> “好大的手筆,掌柜的這是準備破釜沉舟了?”李清照的話里聽不出是譏諷還是贊許。
胖掌柜覺得自己已經(jīng)拿出了最大的誠意,此刻也再無話好說,只能點點頭,長嘆一聲:“千金散盡還可再想辦法,可要是命都沒了,要這些東西又有何用?不是小的怕死,實在是全族安危都在李夫人一念之間,還望李夫人高抬貴手。”
“是啊,人生在世,有幾個人是為了自己而活著?罷了,先夫當年被人構(gòu)陷通敵,那種切身之痛,老身怎么會再加之與旁人?”李清照說著,雙手扶起胖掌柜。
聽了這話,胖掌柜知道全家性命暫時無憂了,松了口氣,馬上又意識到,李清照并沒有說要哪些東西,這又讓他心里不踏實起來。
“敢問李夫人可有看得上眼的?”他小心地試探著。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真心地希望李清照拿幾件,哪怕多拿幾件,他才能放心。
“看不上”
李清照淡淡地說。
“這可如何是好,那就請夫人說個數(shù)?”
“不需要”
胖掌柜一下又緊張起來,無意中瞅見ER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動。
李清照拿不拿,總是開口承諾了,料來不至于反悔。還有這位爺沒吱聲呢。
“邵兄,你看李夫人這么說,在下如何是好?要不,邵兄替李夫人選幾件?”
?。牛以缫芽闯隼钋逭盏男宰樱瑢幙绅I死也不會平白受人恩惠,可她的心中其實還是記掛著那塊玉壺的。
他也不推辭,當即拿起那塊玩意塞進李清照手中:“李夫人,既然掌柜的如此誠懇,咱們總得拿點什么才好叫人安心不是。李夫人人品貴重,視錢財如無物,依我看,這東西根本不值幾個錢,何不遂了他的心意,代為保管?”
李清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抓緊手中的玉壺,側(cè)過身又看著胖掌柜:“這個當真可以交給我?”
“千真萬確!”
“好,既贈與我了,是否就任我處置?”
“那是自然”
話音未落,李清照站起身,高高舉起手,將玉壺狠狠地砸到地上。
薄薄的石壺從高處墜落到青石地磚,頓時碎作幾塊。
胖掌柜嚇了一跳,那濺起的碎渣子飛了一點到他手面,帶著微微的痛,他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去撥。
“砸得好!”ER撫掌大笑:“恭喜李夫人,了確一樁心事?!?p> “還是邵大人懂我,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來來來,掌柜的,可有酒,當浮一大白?!?p> 胖掌柜這下徹底蒙了。他自詡沒少跟文人墨客、官宦貴胄打交道,對那些人的心思還是有些了解的,怎么這李清照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這些價值邊城的東西,她看都不看,就取了那么個最不值錢的玩意,還直接把東西砸了,不是說這東西跟她的先夫有重大關(guān)系嗎?怎么想都不想就砸了呢?
這行事這作派,哪里像是個官身夫人,分明就是個小女孩,隨性而為。
不過,砸了好,反正是她親手砸的,這個情算是認了吧。
剛剛連茶都不喝,這會兒怎么又想要喝酒呢?
他實在搞不懂。好在,門外有宵夜的攤子,叫人送來便可。
他趕緊答應了起身出門置辦,卻聽到ER低聲問:“李夫人,張汝州那廝怎么說?”
張汝州?他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