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三載,昔日戰(zhàn)功赫赫的鐵血軍無人再敢提起,北地虎萬城一戰(zhàn),他十萬精兵盡數(shù)埋骨黃沙,消息傳回大楚,震驚了整個朝野,御史們參奏的本子摞起來足足有一人之高,但是皇上卻力排眾議,并未將他治罪,只是道:“朕與十六弟乃是兄弟,豈有兄弟相殘的道理!各位愛卿要是還有話要說,就對這大楚的列祖列宗去講!”
從那之后,他就由令人聞風喪膽的將軍變成了京都人人皆知的風流小王爺,原本在南疆落下的病根也愈發(fā)的嚴重,整日藥不離身,被困在偌大的穆王府內(nèi)。
“主子!緋月從北地帶了個人回來?!?p> 那時正是虎萬城之戰(zhàn)后的第二年,穆滄瀾屋中的炭火徹夜不熄,熱得人喘不過氣來,盡管如此,他還是穿了件極厚的裘袍,衣袖處皆用上好的兔毛細細滾了一圈,整個人病怏怏地坐在大榻上:“什么人?帶進來看看?!?p> 他深知這寒毒尋常藥石根本無法醫(yī)治,只能靠著緋月遍天下地尋藥吊著命,也不知他這次又是帶來了什么江湖神醫(yī)。說來可笑,自己已經(jīng)如此茍延殘喘,當今圣上卻還是不放心,隔三差五地想要在穆王府安插些耳目……
“進去!”緋月得了令,很快就將一個衣著破爛的男子從門口推搡進來,喝令他站好:“你只需一五一十地說,我家主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是!”來人點頭哈腰,一雙三角眼賊兮兮地打量了一番穆滄瀾,精瘦的臉上堆滿了笑,脖頸青筋暴露:“小的是大楚威州淇縣人氏,幾年前在北地虎萬城謀生……”
威州本就是大楚的邊陲之地,淇縣距北地更是只隔了兩道山,是以兩地百姓經(jīng)?;ネㄗ鲑I賣,這人的說法倒也沒什么問題,只有話中的“虎萬城”,讓穆滄瀾提起了精神。
“小的主要是給城里的酒館送酒曲和酒甕,那年……那年虎萬城打了個……打了個……打了仗之后,那些兵將都高興得很,在城里喝了幾天幾夜,我也是從幾個喝得大醉的副官嘴里聽到的,說什么有人奇怪得很,得了這么大的功勞卻不要賞賜,只要了一個箭鏃,說這人大概是個傻子……”
聽到這里,穆滄瀾如遭雷擊,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那一日的畫面,那種無力感讓他這些年一直無法忘懷,甚至有時候會徹夜難以入眠,他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他們沒有說過,這人是誰嗎?”
“說過,說過!似乎是叫云什么公子!”
穆滄瀾穩(wěn)了穩(wěn)心神,緩緩吐出一個名字:“云嵐公子,是嗎?”
三角眼先是猶豫了一下,連忙點頭:“是是是,就是這個!大人,我說的千真萬確!那日不只是小的,好幾個酒保也是聽到了的!”
穆滄瀾聞言抬頭看了看緋月,見他點了點頭,便強壓著心頭的怒火,道:“帶下去,重賞?!?p> 云嵐公子……這個最近才在大楚風頭正盛的年輕人,他之前倒是在飛英會見過一次,誰料他盡然會是對自己下手的人?!
“查,給本王好好查!”穆滄瀾怒喝一聲,他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看看這云嵐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膽子大到敢對他,對鐵血軍下手!
他的暗衛(wèi)辦事效率也極快,不出兩個時辰便將所有的情報都遞在了書案前。
大致翻看了一遍后,穆滄瀾指著這兩個一模一樣的名字,臉色陰晴不定:“云城,又是云城!這云嵐公子與城主府那個大小姐又是什么關系?”
“回主子,只是名字一樣罷了,云嵐小姐是云錦夫人的大女兒,今年上元節(jié)這位小姐大病了一場,癡傻了。緋月大人和屬下分別跟蹤過他們,確認不是同一人?!?p> 這倒是稀奇了,同名同姓,又都是在云城,偏偏還不是同一個人,穆滄瀾微微頷首,命他退下,心里轉了幾番,這才喚來了緋月,問道:“你覺得云城如何?云二小姐又如何?”
“‘大楚千里江山,不及云城輕眠’,能得此贊譽,應該是個頂好的人兒。”緋月不解穆滄瀾何意,只是認真回道。
“娶來做穆王妃,可好?”穆滄瀾又是一問,以往這些事他從未想過,可是看了這些情報后,他突然覺得有些事也甚是美好,將云輕眠的名字在心底念了好幾遍。
緋月被嚇了一大跳,以往那些借口塞進穆王府的女人,哪個是活著走出府門的?今日小王爺居然主動說要求娶?
“屬下,屬下不知,但主子能放下心結,也是好的?!?p> “放下心結?不,不會的?!蹦聹鏋懢o了緊身上的裘袍,笑道:“最多兩年,我們就去會一會這位名揚大楚的云二小姐?!?p> 當初緋月以為小王爺不過是在說笑,誰料時至今日,他竟然真的丟下朝中大事不聞不問,一心跑到了云城來求娶云輕眠。
“既然三年前你害我失了鐵血軍,怎么現(xiàn)在好心來為我治眼睛了?”穆滄瀾經(jīng)過剛才那番折騰氣血又虧損了許多,連說話也很是費力,只能半躺在地上,頭靠在床沿上緩口氣。
“因為,我們有相同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