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不問世間做謫仙
天剛亮,關(guān)越山上還一片濕冷。
霧很大,一片朦朦朧朧,許栩從小石路間走過,衣裙時不時沾上些許露水。
言青跟在后面,不時觀察周圍。
“小丫頭,起來了呀?!眽糁竦穆曇魝鱽?,許栩往后一看,那人翩翩紫衣緩緩從霧中走來,愈漸清晰。
腰間系著一只竹笛,竹上掛著一個小鈴鐺,隨著步伐發(fā)出叮當脆響。
“姑姑?!痹S栩見是夢竹,扯了扯裙擺,然后張開手跑了過去。
“睡得好嗎?”夢竹順勢將許栩抱起,捏捏她的小臉。
姑姑?少主又到處認親戚了?言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暗暗嘆口氣,老爺知道后又該說少主胡鬧了。
“好。”許栩甜甜一笑,小手挽住夢竹的脖子,眼眸亮亮的。然后又松開摸了摸肚子,嘟嘟嘴,“就是有些餓了?!?p> “走,姑姑帶你去吃好吃的?!闭f著,看向言青,一笑,“這是言青吧,過來,我?guī)銈円黄鹑??!?p> 言青站在原地,似乎呆愣住了。昨晚他的心思一直放在許栩身上,好像是有這么一個人出現(xiàn)過,直到現(xiàn)在才真正看清眼前的人。
紫衣墨發(fā),竹笛鈴鐺。
黛眉長斂,點絳朱唇,眼里竟是流轉(zhuǎn)的風(fēng)情,可偏偏又給人一幅抓不住看不透的感覺。
為什么感覺這個人好像在哪里見過?
“阿青哥哥,你怎么了?”許栩不知何時下來站到言青身旁,輕輕拽著他的袖口。
言青回過神,低頭看向許栩,抿唇,搖頭。
“無事,就是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夢姑娘?!?p> “哦?”她挑眉,許是來了興趣,“見過我?阿青倒是說說在哪兒見過?”說著,還打趣兒道:“我怎不記得見過像阿青你這樣清秀俊郎的小哥了?!?p> “我…”言青面色隱隱有了紅暈,“我可能…可能記錯了?!?p> “噗嗤,阿青哥哥臉紅了?!痹S栩咧著嘴笑,兩顆小虎牙好不可愛。
“別胡鬧?!毖郧嗄竽笤S栩肉肉的小手。
許栩不在意,反而笑得更燦爛,“咦,你還不承認,害羞羞~”
“行了行了,或許真見過呢,你這小丫頭別鬧了?!彼哌^去牽起許栩的手,“不是餓了,那趕緊走吧。”
“好嘞?!?p> 言青跟在后頭,不知在想什么。
或許真的見過呢?在哪里見過呢?誰又知道。
滄瀾榮親王府。
“春天來了~春天來了~”樹上那只紅白相間的鸚鵡扇動著翅膀,嘴里喊個不停。
“春天來了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屋內(nèi)傳出一人的聲響,干凈舒服,像極了一泉清茶。
灰白色的長靴,靴邊下面繡著金龍。一步步踏出門,那人身材高挑,白色的錦緞衣袍,袍內(nèi)衣襟露著金色鏤空的繡文,腰身玉帶,黑發(fā)以玉簪束起,襯得脖頸白皙如玉,孤瘦似謫仙。
走到樹下,長袖一攏,席地而坐。
隨意而自然的拂去落在綢袍上的幾朵落花,抬頭,眉眼凌厲卻抵不住周遭謫仙般的氣息。
微微抬手,樹上那鸚鵡便停落在那修長白皙的手上。
另一只手輕撫,退了那份凌厲,眉目如畫中仙,啟唇:“怎么,思春思到他身上去了?”
“思春,思春,主子思春了~”鸚鵡突然又開始喚了起來,翅膀扇扇。
澹臺燁一愣。
“胡說八道?!彼嫔⑴?,脖頸以上開始微紅。
“你倒是想他,他又不想你,貼上去做什么?”
“臉紅了~臉紅了~”
“你個臭阿毛?!闭f著,澹臺燁想訓(xùn)訓(xùn)這只鸚鵡,便瞧那名為阿毛的鸚鵡嫌他一步飛到樹上,“抓不到~主子思春了~思春了~”
“你…”澹臺燁無奈的笑了笑,算了,怎么和一只鸚鵡計較起來了。
他坐在原地,臉上笑意未減,久久之后長嘆一聲。
思什么春,不過是想那個人了。
“既然流煌容不下你,那就和我回滄瀾?!?p> “怎么,這是打算教我叛國???”
“你本就擔(dān)著叛國的罪,何來教與不教?”
“你到每回都戳我傷心事?!?p> “墨子煜,別忘了你是誰?!?p> 也別忘了我。
“世子殿下,有了,有了,殿下?!贝竺奔泵γ﹃J進院子,顧不得行禮,臉上滿是欣喜。
澹臺燁起身,再一次微微嘆氣,什么有沒有的。
“什么事這么急?”
“墨將軍有消息了?!?p> “真的?”澹臺燁嘴角微張,神色一驚。
“這是二毛傳來的信,您看?!?p> 拿過大毛手里的信,澹臺燁一字一句的看,然后突然笑起來,眼角似乎有什么在閃爍。
大毛很久沒見過他家世子這樣,哭不哭,笑不笑。
從前的世子架在云端,下過凡,后來又回到了他那九重天上,現(xiàn)在呢,云大概是架不住那一身世俗之氣了。
這一年的初春,滄瀾榮親王府的世子別院里,樹上有只紅白相間的鸚鵡,樹下有兩個人。
一個大傻個兒,一個謫仙。
不對,是一個染了凡煙的仙。
滄瀾榮親王府有個小世子,父親是親王,母親是相府嫡長女,皇后為姨母,生來富貴。幼時聰穎,喜靜,模樣精致似畫中仙童,后來曾去雪山巔上拜師求學(xué),日日與雪蓮為伴,像極了九重天上的謫仙,偏給人只能遠觀的的感覺。
然而只有墨子煜知道,什么山巔雪蓮,眼前這人表面干凈如仙,實際上偏執(zhí)如狂環(huán)環(huán)算計。
“那又如何,還不是栽給你了?!?p> “承讓承讓,墨子煜今雖僥幸勝出,可世子殿下也實在讓人佩服。”
栽了,林中一瞥,心緒已擾。
“墨子煜,你給本世子等著?!?p> 流煌,我來了。
山巔雪蓮,望之星辰;林中一瞥,擾之心緒。
你說我偏執(zhí),愛算計,那你等著,我算計你來了,管他什么仙不仙,凡不凡。
遠在流煌山寨中的某個山匪頭子,一頓早膳打了好幾個噴嚏。
“爹爹,你怎么了,莫不是病了?”
“誰知道他呢,定是昨晚又在院子吹風(fēng)偷酒喝了。寶寶乖,快吃?!闭f著夢竹又給許栩添了兩個小包子。
墨子煜扶額,又是被嫌棄的一天。
莫不是昨晚真的受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