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數(shù)十載春秋。
徐浮游與浮千綺時不時下山去游歷,本都是沒什么方向,而今卻有了一個歸處。
春花落下,沿著夏日清泉流向魁美的落葉之森,最后覆蓋于一片冬雪中,來年在這片土壤里,又會發(fā)出新的幼苗,成長,成熟,開花結(jié)果。
人間不知幾輪。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直到某一天,徐浮游正在山上教浮千綺做菜,
“蠢死你算了,一道豬肚包雞學(xué)了這么些年還是不會做,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俊?p> 浮千綺抱著徐浮游捏著蒜瓣的右手,嗲著聲音撒嬌:
“哎呀~人家就是不會嘛,你就做給我吃嘛~浮~游~哥~哥~”
徐浮游打個寒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幾十年了都沒法子適應(yīng)這個潑婦樹妖突如其來的‘弱風(fēng)扶柳’。
“得得得,閃一邊兒去,等著吃就是了,別妨礙我剝蒜?!?p> 浮千綺眼見目的達到,立刻笑瞇瞇的乖巧的坐在一旁等待投食。
山中生活單一,卻并不乏味,他們吵吵嚷嚷著,也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執(zhí),但至少不必去思考生死。
可所有的平靜,都被命運悄然賦予了價碼,其實他們并非不清楚,那一天,終會到來。
山間的寧靜,在一個男人的造訪下結(jié)束。
徐浮游打開門,有些意外的看著一個頗有幾分面熟的男人,然后他笑了笑。
“果然是你啊,看來那個小妖怪猜的沒錯?!?p> 男人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他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說:
“你們知道了?”
“自然,有關(guān)溯源花,有關(guān)你的一切我們都知道了?!?p> 男人微微側(cè)目,然后回想了一下,然后嘆息道:
“當(dāng)時就不應(yīng)該費心費力的救你們,現(xiàn)如今還要來解決這個麻煩。”
徐浮游依舊笑著,
“若沒有些許把握,怎么會敢在此恭候您的大駕呢?著實是我們冥思苦想了很久,可如今有些事情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突然想通了?!?p> 男人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面前的年輕的人,眉眼中帶著些許不屑。
哪怕如今已經(jīng)身處異世幾千年,身為一個神的身份以及他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處境,使他看眾生時或多或少的帶上悲天憫人和高高在上的特質(zhì)。
他也不是一直這般冷漠的模樣,只是當(dāng)那個人徹頭徹尾離開之后,他就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展露過其他的表情了。
徐浮游沒有在意男人的表情,靜靜地說:
“流落異界的界外神,哪怕有著再強的隱匿的功法,終究是遭到天道排斥的吧,這或許是我們最大的依仗了吧?”
李承歡皺皺眉,依舊冷淡的說:
“你在威脅我?”
“談不上什么威脅,只不過我們最終都是為了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而戰(zhàn),我不知道這么多年來你是通過何種方法,或者有何種特質(zhì)能夠使天道不降罰于你?!?p> “但是......”
李承歡看著突然涌起的風(fēng)沙,天地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開始會聚起濃密的烏云,他依舊波瀾不驚的說:
“你想借自身的靈力引起渡劫天劫,然后同時將我引入天劫之中?”
“就憑借你這斑駁的靈力,雜亂的靈氣妄想渡劫,不過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罷了?!?p> 徐浮游大笑了幾聲,渾身的靈力向外翻涌著,他看著面前的男人說:
“徐某并不知有幾分勝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在賭而已,就如同你妄想復(fù)活死去的那個人,一樣也只是在賭而已嗎?”
男人眼目暗沉了幾分說到:
“是不是在賭我自己心里自有分寸,而你盡管試試吧。”
而此刻,該下山到附近城鎮(zhèn)去買調(diào)料的浮千綺,卻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對峙的二人面前。
她并沒有去看李承歡,而是神色倉皇地看著徐浮游。
徐浮游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浮千綺,然后對著她沉默著搖了搖頭。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不是說好了慢慢疏導(dǎo)靈力的嗎,不是說好了花很長時間去鞏固的嗎?為什么要這樣?”
“難道你認為就算你成功了,你用你的命換我活下來,我會很高興嗎?”
浮千綺哽咽著聲音,今日她下山就覺得心神不寧,仿佛預(yù)兆著什么事即將要發(fā)生,于是她一改往日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模樣,飛快的去白衣村,買好了調(diào)料就立刻返回。
“不是說好了,無論什么災(zāi)難,都一起承擔(dān)的嗎?”
“往日的誓言,你忘了嗎?”
徐浮游沒有辦法控制紊亂的靈力流,慢慢的向高空浮去,他低頭眷戀的看著浮千綺,輕聲說:
“對不起,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的事就讓我來做嗎?懦夫??!”
浮千綺剎那哭了出來,帶著哭腔對著他大喊到。
為什么,為什么每一個人要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可能性,而去犧牲自己,明明只要她一個人離開就結(jié)束了。
給了他最過溫暖的懷抱,一起最值得留戀的時光,然后再當(dāng)著她的面離開她,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愛嗎?
她不要也罷。
卻沒等到徐浮游回應(yīng),第一道雷劫就已經(jīng)劈了下來,徐浮游略略抬手,浮千綺感到呼吸一窒,接著身后徐浮游送她的發(fā)釵光華大作,剎那間她就被彈出到了雷劫的覆蓋范圍之外。
看了第一道雷劫,徐浮游笑著看著站在原地默默忍耐的李承歡。
“我賭對了?!?p> 李承歡沒有回應(yīng),只是盡可能的消弭自己的存在感。
接著就是第二道雷劫,第三道雷劫,年來隨著雷劫層次的增加威力越來越大。到第四道的時候,徐浮游已經(jīng)開始抗不住了。
他體內(nèi)的靈氣實在是太過雜亂,不知道是為何他的身體上總是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靈氣,隨著他的意念灌注到他的體內(nèi),以至于他的修煉境界非常之快。
陳歡抬頭看著徐浮游淡淡的說:
“以你的能力連九重天劫都過不了,連最強的第十重天劫沒有降下來,我怎么會有沒有任何事,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徐浮游中午去了嘴角的鮮血,他笑的有些燦爛,說:
“我賭的從來都不是天劫?!?p> “而是這個。”
徐浮游說罷,一揮手從側(cè)袖里取出了一張符咒,接著他張符咒吞入了口中,任憑著口中的鮮血將它浸透,復(fù)雜的焚焰燙金紋出現(xiàn)在他的天靈蓋之上,他似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但他始終在手上結(jié)著印,直到一道寶光穿透壁障,直直的對著李承歡的身后照去!
李承歡波瀾不驚的面容,這才有些是崩裂,他低沉的看著從封印里脫離而出的五明鬼,低聲問到:
“你究竟是誰?”
徐浮游咳嗽了幾聲,吐出幾口鮮血變得更加虛弱了,他笑著說:
“云茫仙宗師氏后人師九泉,當(dāng)日神仙滅門,可是把我給遺落下來了,陽江全部修為以及各種技藝封鎖用我的識海中,而你手中的五明鬼,便是我爹。”
“第一次見到你就莫名的覺得熟悉以及各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和一直想要突破知道的迷霧,我想,這就是因果吧,報應(yīng)不爽!”
天劫劈下來,本已經(jīng)全無神智的五明鬼就因為感受到了至親的血液而暴動,睜開了血紅色的眼眸,回頭萬般念想的看了一眼徐浮游,就即刻沖上去對著李承歡打去,濃厚的死氣以及強勁的實力逼得李承歡不得不出手,天雷霎時之間變得更加凝練,直接將整個浮云山籠罩其中。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
徐浮游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看到在天雷之中神色瘋狂的李承歡,他看到天雷透過自己殘破的軀體。
不要恨我。
再見啦,浮千綺。
“嗯,再見?!?p> 恍惚之中,徐浮游,突然聽到浮千綺的聲音,接著一股奇特的暖流融入自己的身體,他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睚眥欲裂的看著僅僅斬執(zhí)期的浮千綺化本體于他面前擋住了天劫,他傾盡全力大喊:
“你瘋了嗎!!就算你幫我擋住了又有什么用?我的靈氣太過斑駁,最后還是要死于第十道天劫之下!快走?。?!蠢貨??!”
浮千綺回頭笑笑,指著腦袋說:
“我知道啊,可你知道嗎,溯源花告訴我,碧玉蟠桃,為疏導(dǎo)靈力的先天神物,我只需要借天雷煉化自己的靈識于本體中,就可以回歸本初,到時候只要我的本體幫你扛過前幾道雷劫,而你服下蟠桃,你就得救了?!?p> 徐浮游呆愣的看著她,努力要抬起手阻止她,卻踉蹌著嗆出一口血,他顧不得擦拭,大聲喊到:
“我不需要?。?!你快走??!你快走啊!”
浮千綺留戀的轉(zhuǎn)頭看向天空,輕輕的說:
“從前你們離開我時,我總是沒得選擇,如今也該你們嘗嘗這個滋味了,哼......”
“再見啦,臭道士?!?p> 強光弄漲了整片浮云山,叫他再努力的睜眼也看不清楚任何事情。
劫雷籠罩四方,在一片混亂里,徐浮游終于徹底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