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jié)u入深,南古山的秋夜寒意漸濃。
屋內(nèi)燭火微亮,扶初安靜地躺在了床榻之上,自還魂成功之后,她便沉睡了好久。
夢里是一片黑暗,她就好似一個游魂一般置身在那片無盡的黑暗之中,她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東西,卻又什么都抓不住。
忽而身后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牽扯一般,將她整個人往后一拉,下一秒,整個人便仿佛失了控似的向下墜去。
扶初由于身體的失重感而猛地顫了一下身子,緊接著,一切又恢復了原先的那般平靜——好像已經(jīng)沒有了那種飄飄忽忽的不真切感,眼前仿佛有一絲光源,叫她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
她醒了。
扶初環(huán)視了一圈周遭的環(huán)境,似曾相識的地方,卻又讓她一下子想不起來。
她努力地回想,但頭卻隱隱地泛著痛。
床沿邊正端坐著一位少年,在見到扶初醒來之后,他那張擔心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扶初,你終于醒啦!”
扶初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由得皺了皺眉——好生熟悉的模樣,卻又一下子想不起來眼前人是誰。
扶初并沒有開口說話,她吃力地撐起了自己的身子,寒意漸濃,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小心翼翼地攆了攆那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她安靜地看著少年,清澈的眼中似乎還藏匿著一份警惕。
記憶好像被攪亂了一般,混亂而又模糊,她企圖回想,但又什么都想不起來,就好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夢醒之后,一切都變得朦朧而又不真實。
“覺得不舒服嗎?”少年關(guān)心地問了一聲。
扶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后,才搖了搖頭。
“想喝水嗎?”少年又問了一聲。
扶初搖頭。
“肚子餓嗎?”
扶初繼續(xù)搖頭。
“……”
如此一來,空氣便好像霎時凝固住了一般,少年呆愣地看著扶初,扶初也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幅被定格住的畫作一般。
過了好久,少年才驚慌地開了口:“完了,你該不會變成啞巴了吧?!”
“……”扶初安靜了一會兒,柔唇微張,過了一會兒,才發(fā)出了第一個音:“我……”
大概是太久沒有說話了,扶初的聲音有些啞,剛開口的那一剎,便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阻塞住了喉嚨一般,叫她忍不住跟著咳了一聲。
“我這是在……?”扶初試探般地問了一聲。
“你在御寒閣?!鄙倌旮嵝蚜艘痪洌骸澳憧山K于會講話了,大師兄為了你可是元氣大傷,現(xiàn)在還在床上躺著呢!醒都醒不過來——”
“大師兄?”扶初蹙眉,又是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卻又什么都想不起來:“那你是……?”
“我黎晝??!”
“你不記得我了嗎?”見扶初沒有開口說話,黎晝便又問了一聲。
黎晝說罷,扶初才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好像是有這么一個人。
黎晝自是聽說過還魂成功之后會有片段的記憶缺失,但沒想到居然缺失到了這般地步。
空氣安靜了片刻后,黎晝便像是驀然想起了些什么東西似的,突然從床邊站了起來,而后端起了放在桌邊的碗:“對了,大師兄說了,等你醒了之后,把這碗藥給喝了——”
黎晝一邊說著,一邊將碗遞到了扶初的面前。
扶初接過了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藥已經(jīng)涼了,入口之后,好像更苦了一分。
“對了……”扶初抬眸,目光落在了黎晝的身上:“你說的大師兄……”
“楚暮師兄??!”黎晝看扶初好像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楚暮……”扶初跟著重復了一遍,語畢,便好像有個模糊的樣子浮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黎晝見扶初回想得這么吃力,心里便也有了底——這姑娘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竟是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或許在他看來,扶初可以忘記任何一個人,可唯獨楚暮,扶初是怎么都不應該忘記的。
但……事情的發(fā)展又好像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樣。
“那你記得,是楚暮帶你上山的吧?”黎晝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企圖讓扶初想起些什么。
扶初雙眉微蹙,好像在記憶里,是有那么一個人牽著她的手把她帶上山,照顧她的飲食生活……但那個人的模樣,扶初卻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一個模糊又朦朧的身影——干凈得一塵不染,又高貴得讓人覺得有些遙不可及。
見扶初沒有什么回應,黎晝便又開口試探了幾句:“那你還記得,你和大家一起修煉學習的時候,露出尾巴的事情吧?”
黎晝這么一說,便好像又喚醒了扶初的一些記憶一般,扶初并沒有開口說些什么,但眉頭不由得蹙得更緊了一些,好像……有點印象……
其實扶初的尾巴早在被楚暮送去和南古山的弟子們學習之前就已經(jīng)露出來了,只不過楚暮發(fā)現(xiàn)得早,還貼心地將她的尾巴重新兜進了褲子里。
大概誰都不會想到,那條尾巴竟是會在扶初和大家一起修煉的時候偷偷跑出來。
而那時小師弟指著她叫了一聲“妖怪”的畫面也跟著重新浮上了扶初的腦海……
在小師弟的那一聲“妖怪”之后,大家的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在了扶初的身上,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集中在了扶初的那條尾巴上。
大家驚愕,害怕,原先太太平平的氛圍,也霎時亂成了一團,大家一個個都離她遠遠的,徒留著她一個人站在那里。她害怕、無助,可偏偏卻又是在這個時候,大家都說她是妖女,還說楚暮帶了個禍害上山。
那一天,對扶初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場災難,大家從一開始的害怕,轉(zhuǎn)而變成了反抗,甚至還有人從地上撿起了石子就往扶初身上丟。
扶初本能地用手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往后退了退。
她剛退沒幾步,背后就跟著一軟——好像撞到了什么東西,還沒等她完全反應過來,一雙大手便跟著搭在了她的肩上。
扶初剛準備反抗,低沉的男聲便跟著傳入了她的耳中:“別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