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宮中·任人魚肉如飴甘
歧王聽到那聲嬌俏,便笑著伸手去迎,沒想到卻眼見著曼珠越過自己,轉(zhuǎn)而環(huán)住了陸亦桐的胳膊,笑靨如花。
“哥,我來晚了?!?p> 歧王僵在原地,手中的劍隨著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你……你……”他腦中混亂起來,終究還是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關(guān)山瞳可以背叛他,知靈君可以背叛他,許齡安可以背叛他,甚至卿家段家都可以背叛他,只有曼珠,不可以。
他的母后死了,父皇厭棄他,兄弟忌憚他,他愛的人都離他而去,甚至百姓都明里暗里將他作為笑柄,他只有曼珠。
所以,只有曼珠,不可以。
“你……殺了他……”歧王聲音顫抖著,眼中的不可置信將最后的堅(jiān)定打破。
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怎么能相信這一切?
那份他用盡真心拼盡手段才擁有了的一點(diǎn)點(diǎn),卻足夠溫暖他冰冷一生的愛意,怎么能也是假的?
那個他用盡一身柔情去對待的,用盡全力去愛著的人,怎么能如此?
怎么能?
原來,那些他認(rèn)為的愛與暖意,也都是局嗎?
若是如此,便是從一開始,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是他讓自己落入早已挖好的陷阱中,并且還將自己的布置雙手捧到了陸亦桐面前。
他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從來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而那把刀,是用自己的愛磨的鋒利,就算捅入心腹也甘之如飴。
這一刻,他的心理防線全線崩潰。
“殺了他……曼珠……殺了他……我們說好的……”他語氣忽而轉(zhuǎn)為乞求,對曼珠柔聲說著,晶瑩溢出眼眶滿是悲切。
“曼珠,這也是你的計(jì)策,對不對?”他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也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緩和。
“你是要接近他們,然后將其一舉擊敗,對嗎?曼珠,對嗎?”
他對少女說出的話,也像在說給自己聽,更像是在努力讓自己相信自己說出的話,是自己強(qiáng)迫自己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而此時,少女轉(zhuǎn)而望向歧王的眼神已經(jīng)沒有了從前的炙熱,也沒有看向陸亦桐時的溫柔,那是淡淡的,就像看著一個無所謂的事物,一個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甚至是怨恨都沒有。
“我叫靈芝。”少女的聲音冰冷又帶著疏離。
“殺了他!”
歧王終于忍不住怒火而聲嘶力竭。
他無法忍受曼珠的背叛,無法忍受自己從一開始就落入陸亦桐布好的局,無法忍受那個他想要千刀萬剮的人將他最愛的人作為棋子。
他想要從靈芝眼中尋找出一點(diǎn)點(diǎn)的情感,一點(diǎn)點(diǎn)就好,這樣的冷漠讓他渾身都冷下來,在這六月寒氣中如墜冰窟。
沒有,什么都沒有。
歧王的眼珠已經(jīng)因憤恨變得赤紅,青筋在他的額角突突跳著,就連喉嚨都因喘著粗氣而有了一抹腥甜。
忽然,他大吼一聲,持劍欲向前刺去。
卻是剛邁出一步,鮮血就從他口中噴灑在地上,就像是那年朝貢大典之時,北原帶來的曼珠沙華一樣鮮艷絕美。
他停住,用手抹了抹唇邊的粘稠,手上就像是捧了滿滿的嬌艷花瓣。
他想用衣袖將血擦干凈,可是卻一股一股像流不盡一般。
終于是體力不支,連站都站不穩(wěn)當(dāng),一下跪在地上,膝蓋與地面碰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卻又倔強(qiáng)的想要用劍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不要倒下。
他不想跪在陸亦桐面前,亦不想讓曼珠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哦,對了,她……已經(jīng)不是曼珠了……’
他想著,面容忽而緩和,又繼而變作一個無奈又不得不釋然的笑。
只是最后,他還是沒能站起來,而是倒在那血泊之中,在昏倒前,用最后的力氣再看了眼那讓他魂?duì)繅衾@的少女。
一瞬間,思緒翻飛。
他還記得,那年少女第一次入宮的情景。
他隔著花園的宮廊草木,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個身影,他走過去,就看到一張讓他再也無法忘記的面龐,就連盛開的虞美人都失了顏色。
他也還記得,自從知道這少女姐弟二人將常住宮中時自己有多高興。
他教她讀那些詩詞,常常得了些好看的首飾就送給她,還有自己求了父皇好久才得來的那匹小馬,通通都給她。
他不知道這樣惹人憐愛的少女為什么手上總會多出許多傷口,甚至有時候額頭都青紫一片,他問,少女不說,他沒辦法,就去太醫(yī)院逼老太醫(yī)把宮里最好的藥拿來,親手給少女敷好。
他以為是少女姐弟在宮里沒有依靠所以被宮人欺負(fù),于是把宮里的宮人里里外外教訓(xùn)了個遍,任是哪個從少女身邊路過都要打上個哆嗦。
還有那天。
父皇要廢黜他,自從母后死后,父皇就開始冷落他,他心中早已硬的像塊石頭,就算將那日在后廚的人全殺光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他跪在大殿接了自己被廢的旨意,抬頭看向自己父皇的眼中沒了絲毫情意。
只是或許他的父皇心中還有些憐惜這個自己曾經(jīng)最喜愛的兒子,便問他可有什么最后所求的,他脫口而出那個名字,換來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不禁想,如果那日,他的父皇應(yīng)了他的要求,這一切會不會就不會發(fā)生。
也許,他能憑借自己在人世間唯一的留戀而就此做一個真正的閑散王爺,想來似乎也不錯。
只可惜,沒有如果。
他望著自己觸手可及的夢中少女,淚珠滾落的一瞬,似是忽然在少女眼眸深處覺察到了片刻動容。
不知是看錯還是幻覺,但他想要就這樣相信著。
他將手中握著的劍丟下,緩緩伸了伸手想要碰觸那赤紅色的衣角。
少女沒有動,任他的手指拽著一角裙褶輕輕摩挲。
他忽然笑了。
原來,在城門開啟時,他看到的那一襲動人紅衣,其實(shí)是銀白衣衫被血浸染的顏色,如今細(xì)細(xì)看去,點(diǎn)點(diǎn)云紋依稀可見。
他的手無力垂下。
這一局,他終是輸?shù)膹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