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素梅已欣然應下,沈入畫便不再多言,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這素梅的父親既然能做老侯爺?shù)能嚪颍厝皇侵倚墓⒐⒌?,那么他的女兒也自然是效忠于嘉寧侯府的,父女二人都在侯府效力,拉攏了一個素梅便相當于拉攏了她父親,而她父親又掌管城西的莊子,如此,她便可以率先掌控這一部分人。
如何御下對沈入畫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她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那統(tǒng)領整個懸劍山莊的娘親大人宋楚音教的妥妥帖帖了。
當然,楊明昭不在家,沈入畫卻不能因此就閑著,該辦的事要一件一件慢慢辦完,首先要讓宋念初去查一下蘭心的老家,看看她所言是否屬實,再者,她還要去會會蘭庭光的幼女蘭書棋,看看蘭家最近有沒有什么可疑的動向。
宋念初是在第二天傍晚出現(xiàn)在聽風居的汀蘭小筑的。一襲青衫配一把折扇,扇柄上垂下的玉墜是長安城里正時興的款式。沈入畫看了一眼宋念初,很是羨慕他能穿各種顏色鮮亮的好看的衣服,而自己卻為了給老侯爺守孝,只得終日素衣素服,連華麗的釵環(huán)首飾都免了。不過,一想到老侯爺楊恒一代戰(zhàn)神死得那么慘,沈入畫心里那一點點不平衡也就煙消云散了,她不得不承認,作為出身懸劍山莊的江湖女子,她心里還是很敬仰這位足智多謀驍勇善戰(zhàn)的父親的,也心甘情愿為老侯爺守孝,她嫁入嘉寧侯府的這些日子,看著楊家人手足情深、婆媳和睦,楊明昭對楊婕妤的姐弟之情,二嫂許氏的善解人意,大嫂對老夫人韓氏的孝順體貼,子女不管嫡庶都受到最好的教養(yǎng),享受著一樣的待遇,比起尖酸刻薄處處看自己不順眼的沈浩夫婦,沈入畫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融入楊家,趕緊把趙國公府搞垮才能解氣。
見了宋念初,沈入畫也并不多言,直接將蘭心給她的那個荷包拿出,遞到宋念初手邊,宋念初垂眸看了一眼,把玩著玉墜的手一頓,只片刻便問道:
“這次查誰?”
吃了上次被楊明昭“偷聽”的虧,沈入畫這次特意往宋念初身邊湊了湊,低聲耳語了一番。宋念初聞言,偏過頭去驚訝地看著沈入畫,說:
“蘭心?你說沈昭容宮里的那個老宮女?”
沈入畫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
宋念初輕抿雙唇,似是欲言又止,但沈入畫很快便覺察出了宋念初有事瞞她,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質問道:
“說,你怎么知道的?”
宋念初似乎完全沒有被威脅的樣子,反而云淡風輕道:
“沈玨啊!讓我接近沈玨也是母親的命令,你如今嫁進嘉寧侯府,不能再向從前那樣時刻關注著趙國公府的動向。我若不結交沈玨,趙國公府的一切線索豈不是都斷了。”
沈入畫一聽到宋念初要對沈玨下手,二話不說抬手便鉗住了宋念初頎長的脖子,怒道:
“你不是答應過我可以保下沈玨嗎?當初在懸劍山莊你勸我回去時說的話你都忘了嗎?誰讓你背著我對沈玨下手的!”
宋念初似乎早已預料到沈入畫會出手,但卻并未躲閃,而是任由沈入畫掐著他的脖子,鎮(zhèn)定道:
“我再說一遍,這是母親的命令,母親身為懸劍山莊的掌門,我自然要奉命行事,入畫,你如今的任務是盡快拉攏楊明昭幫我們復仇,趙國公府的消息暫時由我來打聽。我是答應過你可以保下沈玨,但這并不代表我不會利用他,探聽趙國公府的動向,沈玨是最好的突破口。假意接近他利用他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來日事成他若怪罪你,你將罪責都推給我便是,惡事都由我來做,你還是沈玨乖巧聽話的好妹妹,這有什么不好嗎?”
宋念初巧舌如簧的辯解讓沈入畫一時有些無措,她明知道這樣很對不起沈玨,可卻又不能忤逆自己的親生母親。
良久,沈入畫才慢慢把手松開,宋念初的脖子上頓時出現(xiàn)一片通紅的手指印。沈入畫見狀,有些愧疚地說:
“對不起,可能我下手太重了些,但是你不該瞞著我私自去利用沈玨,你好歹知會我一聲,我也好知道沈玨如今是個什么處境,這樣才能幫他留好后路。這些時日你也應該能感受到沈玨是什么樣的人,他被沈浩和長寧郡主保護的很好,生性單純?yōu)槿寺收?,從來不懂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他只會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家人好,沈浩做的那些腌臜事他可能連聽都沒聽過!”
沈玨沈玨沈玨……聽著沈入畫滔滔不絕地講著她的沈玨哥哥,宋念初心里一陣反感,強壓著不滿的情緒,不著痕跡地將目光從沈入畫身上移開,說:
“他對你來說真的這么重要嗎?”
沈入畫聽出了宋念初的意思,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她并不想和宋念初爭吵,卻也不愿看到宋念初傷害沈玨,說起來他們二人還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呢!
“阿初,你不懂我?!?p> “我不懂你?”
“對,你根本不明白我這些年在趙國公府是怎么過的!沈浩所謂的收留我不過是給我個窩罷了!我于他而言還不如長寧郡主天天抱在懷里的那只貓!每次沈浩一得了什么好東西,都是直接送到沈玨和沈入墨手上,沈入墨自小驕橫慣了,尖酸刻薄又自私,只有沈玨每次都給我留一份。有一年我染了風寒,夜里燒得渾身滾燙,身邊伺候的丫鬟一個也不見了蹤影,各房的嬤嬤全都裝睡裝死,沒有人管我的死活!我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一路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跑到沈玨的院子里拼命敲門,院子里的嬤嬤不愿開,是沈玨逼著她們開了門給我請了郎中!”
宋念初并不知道,沈入畫兒時還有這段經(jīng)歷,心中難免心痛,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見他沉默不語,沈入畫又道:
“后來我出嫁,誰都知道我只是一個讓楊沈兩家化干戈為玉帛的禮品,沒有人在意我的嫁妝有多少,沒有人在意我成親那天風不風光,全家上下只有沈玨里里外外地幫我張羅排場給我添補嫁妝,生怕我一個庶女嫁到侯府被欺負!你知道那種全家上下只有一個人珍惜你在乎你是什么滋味嗎?你永遠不懂!你在宋家,宋敬之夫婦待你視如己出,宋念華視你為長兄,可我呢?我這十多年來只有沈玨!”
是啊,她十多年的生命里都是被仇恨包裹著的黑暗,沈玨,是黑暗里唯一的光芒,所以她緊緊地跟著這束光,牢牢地抓緊這束光,生怕這束光有天會突然消失,把她整個生命又摔進了無盡的黑暗中。
宋念初聽著沈入畫所言,沉默了良久,終是垂下眼眸,輕嘆一口氣道:
“可能我從前真的不懂你吧,但是入畫,有件事我有必要先告訴你,蘭心……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