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梁姑娘有法子。”大長公主撫了撫侍女捧著的衣裳,上面裂著的地方,已是如復當初。
梁殷收了線,將針線包卷起,遞給身后的春姜。
大長公主掃了一眼春姜的動作,又轉回眸子對著梁殷笑了笑,擺了手讓侍女捧著衣裳下去,“梁姑娘這番心靈手巧,想必令堂對姑娘很是疼惜吧?”
梁殷面上一滯,不知是哪里梗了梗,聲色卻如同尋常,“謝夫人關懷,母親去得早,我如今種種,她皆是不知?!?p> 母親愿她一生無憂不必央求他人,兄長護她,護得極為周全,就連最后一刻,也把活著的機會讓給她。
她怎敢叫母親知道,這十多年來的日子,日復一日的難熬,乞于他人膝下,處處討好。
大長公主握著茶杯的手一頓,似是動容,“惹了梁姑娘想起傷心事,是我嘴快了,我當罰?!?p> 梁殷低著頭,她抿著唇笑,苦澀在人見不著的地方蔓延開來,“若如此算來,世上的傷心事,須有多少?”
“梁姑娘是個爽快人,還未問,姑娘是哪兒人,繡工如此精密,在翼城,這樣的繡工確是少見得很?!?p> 梁殷笑笑,竟少見的靦腆,“在北上邊陲之地,冬日里是極冷的,姑娘們都要自己動手制衣,我家中遇難,漂泊入青州,因著從前養(yǎng)成的手藝,便也咬牙開了成衣鋪子,不想日子逐漸好轉,我便賣了青州的鋪子,到了翼城,本是來尋親的,卻知曉唯一嫁入翼城的表姐也早早病逝,這世上,今后只有我一人茍活?!?p> 大長公主看著梁殷的一舉一動,面上哀慟,“姑娘還年輕,日后嫁人生子,日子總會熱鬧起來的,你若不嫌棄,便常來我這走動走動,左右我也是一個人?!?p> 梁殷愣了愣,忙作揖,“多謝夫人關懷,若有時間,梁殷便叨擾了。”
春姜抿了抿唇,不知這位夫人意欲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試探。
梁殷避了又避,如今卻以退為進了。
既這么說了,大長公主看向外面的暮色,“時辰不早,便不留姑娘了,夜路總歸是不安穩(wěn)?!?p> 她向身旁的侍女招手,侍女端了一個錦盒上前,大長公主將錦盒接過遞到梁殷手里,“今日多虧你,我知送與銀子便顯得生分了,前些日子看了些小玩意兒,想起你正合適,便拿出來了?!?p> “今日之事,本是我分內之事,怎好勞煩夫人破費?!?p> 大長公主算準了梁殷會推拒,她瞧人很準,饒是她怎么熱情,梁殷對她只是客氣,談話間總是疏離。
“收著吧,我瞧你合適?!彼[了瞇眼睛,將盒子塞進她手里,又吩咐侍女將人送回聞春堂。
這次不是方才迎來的侍女,而是換了一個,馬車漸漸駛出了別苑。
殿里的燈火還亮著,女官抱來了氅衣,給大長公主披著。
“我方才注意她的坐姿,很是端淑,舉止大方,坐得這么久,竟是半點不適也沒有?!?p> 她想起幼時學禮儀,每日都是腰酸背痛,夜里根本難以入睡。
這么多年了才漸漸習慣過來,而尋常世家小姐不比她在宮中,時時刻刻要端方。
而梁殷與她同坐,絲毫沒有不適的現象,跟在梁殷身后的婢女,舉止也是進退有禮,想到這些,她眉頭不禁深了些。
她倒是希望梁殷簡單些,不必出身高門大戶,身上沒有恩怨是非,能穩(wěn)著性子,與桁之過日子,那便最好了。
那女官也不生愁,只笑著哄道,“殿下今日姿態(tài)放的真軟?!?p> “若她真能入了桁之的眼,我姿態(tài)放低些又能如何?!?p> 晉朝僅剩的大長公主嘆了口氣,為了自家侄兒,她也算是操碎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