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元府。
一處軒敞的廳堂之.上,入眼俱是身披鎧甲,腰挎刀劍的戰(zhàn)將?;蛄⒒蜃?。,有些人愁眉緊鎖,狀如失魂落魄,雖然大部分都是孔武有力的武將,卻無一分氣壯山河的氣概,他們的目光都匯聚在坐在當(dāng)中的同一個人身上
坐在當(dāng)中的一人,卻是文官打扮,一領(lǐng)圓領(lǐng)常服,絲綢所制,顯得華麗貴氣。一頂飛翅幞頭,腰纏金帶,腳蹬皮靴,更是把此人的富貴襯托著躍上一個檔次。富貴榮華中,這人卻與其他人一樣,神情嚴(yán)肅。
“這么說,在座的各位,除了何都統(tǒng),張知州,其他人都是或敗或逃?”
“末將料敵失策,輕率出擊,致使兵敗,請鎮(zhèn)帥降罪!”沔州都統(tǒng)程信跪拜謝罪道。武休關(guān)守將潘福,鳳州知州李實,七方關(guān)守將夏名成也紛紛下跪。
桂如淵冷冷道:“老夫不知道鄭制帥下達了什么命令,但是敵來卻棄城逃跑豈是武人行為。”
“程都統(tǒng),你也是老將了,怎么會如此輕率,折兵蘭皋。你可知死的可是我上好的西州男兒!”桂如淵氣呼呼說道。
“末將知罪,請鎮(zhèn)帥降罪!”程信也不反駁什么,只是以頭抵地。
“程都統(tǒng),念你鎮(zhèn)蜀多年,今日本帥也不想罰你什么,你今日就卸任仙人關(guān)守將,保留都統(tǒng)官職,入府聽用吧。”桂如淵見他垂垂老矣,也不想再責(zé)罰什么。
“你們?nèi)??!惫鹑鐪Y輕哼道:“玩忽職守,視我大宋子民如草芥,有此官員,如同禍害,即日起,削奪一切官職!”
潘福三人聽聞,如蒙大赦,相視一望,紛紛拜謝。
桂如淵也不想對他們說啥,只是擺擺了手,三人趕緊連滾帶爬出議事堂。罰完了,也要開始賞了。在丁亥之變中積極守城,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天水軍知軍張維,西和州副都統(tǒng)何進卻是不吝贊賞之語。
“張知軍,何都統(tǒng),去歲你等二人真是保住了我大宋僅剩的一點臉面。說吧,你們二人要怎么賞你們,只要在本官的權(quán)限內(nèi),你們想回行在或者去兩淮荊湖,我都可以向朝廷推薦?!?p> 張維,何進二人聽完,對視了一眼,一起說道:“保衛(wèi)城池,這是末將(下官)的職責(zé)。不敢邀功。”
桂如淵聽完,更是高興。只見張維突然說道:“下官倒是有一人推薦。本官守衛(wèi)天水軍時候,此人出力眾多。是一良才?!?p> “張知州所推薦何人?”
“此人便是天水軍教授領(lǐng)嶓冢山山寨守將曹友聞?!?p> “曹友聞?”
“是的,此人是武惠王曹彬之后,此人雖為書生,卻精通兵法,且精通武藝,天水軍能不被韃子攻克,多賴此人之智勇?!?p> “既是名將之后,如今跟你過來了么?”桂如淵有些迫不及待想見上一面,縱觀南宋抗擊蒙古人歷史,曹友聞是繞不過的一人,他忠義智勇,要不是被豬領(lǐng)導(dǎo)坑了,最終隕命青野原,后面四川也不會在一段時間內(nèi)無良將可用。
一直冷眼旁觀的副使趙彥吶突然出列道:“屬下也有一人推薦?!?p> 之前一直跟空氣一般的趙彥吶突然出聲,桂如淵有些驚訝?!摆w副使所薦何人?!?p> “屬下所薦是現(xiàn)沔州通判高稼。此人前任鎮(zhèn)帥崔與之便一直十分看好,后來進入其幕府。末將去歲在興元收攏殘兵之時,此人便隨末將一起繕營壘、集芻糧、修器甲、開泉源,加強戰(zhàn)備。亦是出力眾多。而且此人精擅守城之法。”
“既然趙副使如此推薦,那么本帥就見一見這兩位。”
“鎮(zhèn)帥所言甚是?!?p> 廳堂門口,曹友聞?wù)驹陂T口等候。正煩悶只見,有一文官打扮的中年文士悄然站在身邊。那文士朝曹友聞叉手行禮,曹友聞急忙回禮。
“閣下是從關(guān)外來的吧。下官見閣下甲胄未脫,身上隱隱間有一股殺氣?!敝心晡氖坎[著眼睛道。
曹友聞大笑,說道:“看來此番殺敵,把身上的書生氣都?xì)]了。”
“你是文官?”“正是?!?p> “下官高稼,嘉定七年進士,現(xiàn)為沔州通判。見閣下年紀(jì)輕輕,還未過而立之年吧?!?p> 曹友聞聽聞,板著臉孔,朝高稼施了一禮?!啊畬W(xué)生曹友聞,寶慶二年進士,剛過而立之年。今為天水軍教授?!?p> “不知曹教授師從何家?!?p> 曹友聞聽聞,說道:“在下沒有名師教導(dǎo),倒是十分推崇蒲州鶴山先生(魏了翁,蜀學(xué)中興學(xué)者)的理學(xué)心得?!?p> “為何?”高稼有些興趣問道。
“鶴山先生曾經(jīng)說過,圣賢只言“寡欲”而不言“無欲”,此所謂,道之害也。為人者,總難免有七情六欲。卻不知人心的重要性,心者,理也,這便是俗稱的道。下官自幼便很崇尚鶴山先生的學(xué)說,只恨目前為止,還不能遇鶴山先生一面,深以為憾。”
高稼聽完,摸著胡須,心中歡喜,正欲說些什么。只見廳堂走出一個小吏,對高稼,曹友聞拜道:“曹教授,高通判,鎮(zhèn)帥有事請二位入廳相見?!?p> 曹友聞聽完,向高稼說道:“請!”高稼也回道:“請?!?p> 興元府議事堂的臺階并不高,幾步便到了門口。桂如淵遠(yuǎn)遠(yuǎn)望去,曹友聞雖然身著戎裝,但透露出的書生氣還殘留在他身上。身材高挑,步履輕盈,眼睛炯炯有神,一縷稀疏的山羊須垂在身前,倒是有些英氣。自己對比,倒有些落套了。
而高稼,雖然人已經(jīng)五十歲上下,然而舉手投足間,卻是如同一位名師大儒,步履優(yōu)雅,給人印象便是彬彬有禮。
二人朝桂如淵輕輕一拜:“下官天水軍教授曹友聞(沔州通判高稼)見過鎮(zhèn)帥!”
桂如淵點頭道:“你等二人的事跡本帥已經(jīng)知道了。曹教授,沒想到你一介書生竟然如此有膽量,看來真是滿身都是膽。”桂如淵指著曹友聞笑著道。
曹友聞聽完,低頭謝道:“此皆賴制置相公之福。友聞只不過是盡人臣之道而已?!?p> “曹教授謙虛了。如今利州路殘破不堪,正是用人之際。本帥正需良才守御韃子,如今見到有教授通判二人,本帥守御這西陲一隅有希望了?!?p> 二人連稱不敢。贊完了曹友聞,桂如淵目光轉(zhuǎn)向了高稼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