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杭州江湖，乞丐做主

　　杭州，天下富庶之地，海商林立，閭閻撲地，于是杭州江湖也多有人杰。

　　杭州江湖三足鼎立，江南大俠廖清風坐鎮(zhèn)三合鏢局，二十年間一鏢不失，黑白兩道，無人不敬；金刀客呂易陽，為人豪爽，喜交少年好友，一手三十六路蒼龍刀，威震整個江南；天劍門，杭州歷史最久底蘊最深的勢力，門主夏侯辰平日鮮少出手，一身修為深不可測。

　　這三人俱是成名多年，不知在杭州，在整個江湖都是赫赫有名，廖清風護鏢西北嚇得沿途山賊土匪夾道相送；呂易陽曾追殺江湖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秦歌三百余里，最后一刀斬斷秦歌左臂；只有夏侯辰似乎名聲不顯，但據(jù)說他曾與少林七神僧羅漢堂堂主了恨比拼內(nèi)力，不落下風。

　　也只有這樣的人杰才能稱霸杭州。

　　但整個杭州最大的勢力，卻不是他們，或者說已經(jīng)不是他們，而是乞丐。

　　丐幫，天下第一大幫，真正的天下第一，尤其近幾十年民生凋敝，幫眾不斷增加，幫內(nèi)人才濟濟。其幫主蕭破衣年少成名，一身外家功夫臻至化境，降龍十八掌無人能敵，打狗棍法精妙絕倫。其與武當掌門卓一清、少林方丈了緣并稱當代中原武林三大泰斗，除了那百年難遇的奇才楚尋，無人可與之比肩。

　　丐幫總舵原本坐落在洛陽，然而現(xiàn)任丐幫幫主蕭破衣為友人一諾，率人來到杭州，自此不出杭州，已經(jīng)十年有三。不過這十三年來，丐幫在杭州都頗為低調(diào)，丐幫主要還是活動在關(guān)中洛陽一代。

　　杭州繁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有參差十萬人家。

　　然而人多的地方紛爭便多，杭州武林大小上百勢力常常發(fā)生口角，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也只能說是尋常事。

　　朝陽武館，杭州地頭上不大不小的一間武館，館主牧朝陽曾是二甲武進士，后因得罪軍隊大官被貶為民，心灰意冷之下回到故鄉(xiāng)杭州辦起了武館。

　　也許是沖著武進士的名頭，朝陽武館辦得也算有聲有色，杭州武林同道見面大都要尊稱一聲牧館主，就連廖清風等人見了自己也是客客氣氣。

　　再加上牧朝陽在杭州頗會經(jīng)營，后臺不小，更加少有人惹。

　　牧朝陽難免志躊意滿。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對朝陽武館那么客氣，朝陽武館隔壁的敬德武館就對其尤為痛恨。

　　敬德武館也算是杭州一大地頭蛇，在杭州辦了上百年，數(shù)代傳承也是小有名氣。

　　然而幾年前，牧朝陽回杭州辦起武館，就開在敬德武館不遠處，公然與敬德武館搶奪弟子。若如此也就罷了，牧朝陽為人傲慢，為了提升自家武館名氣，竟然上門踢館，彼時敬德武館老館主資質(zhì)愚鈍，武功稀松平常，竟然被牧朝陽輕易擊敗，于是朝陽武館名聲大盛。而敬德武館老館主對此耿耿于懷，氣急攻心，幾年后就一命嗚呼了。于是敬德武館這幾年每況愈下，直到后來，老館主兒子尉遲南自少林學(xué)藝歸來，親自上門，與牧朝陽打了個難解難分，敬德武館狀況這才好轉(zhuǎn)。

　　但兩家從此結(jié)為世仇，互相作對。

　　武館之間的仇恨，自然也延續(xù)到了弟子之間。但凡朝陽武館的弟子，出門在外難免抹黑兩句敬德武館；敬德武館弟子，也難免在人前人后多有閑話。兩方弟子四下約架更是常有之事。

　　今日，朝陽武館大師兄何其便又與敬德武館弟子對峙起來。

　　事情起因?qū)嵲诤唵危瑑杉椅漯^隔得太近，低頭不見抬頭見，一不小心門人弟子就在一件小餐館撞見。

　　敬德武館弟子照舊例嘲諷朝陽武館幾句，朝陽武館弟子也配合著還嘴，吵著吵著兩邊都覺得不夠過癮，于是抄起椅子開始打架。

　　原本兩邊打架四周的人都見怪不怪，但這一天，何其因為武藝這兩日沒什么進展被自家?guī)煾噶R得狗血淋頭，心中原本就惱怒，又見了敬德弟子，一下子新仇舊恨涌上，下手重了些，活活將一個敬德武館弟子打死。

　　這下子，便捅了個大簍子。

　　被打死的弟子名為宋杜恒，無父無母，是尉遲南回來杭州時收養(yǎng)的小弟子，平日里習武勤奮，嘴巴又甜，雖然武藝在眾弟子中排不上好，但頗得尉遲南喜歡。

　　果然尉遲南得知消息雷霆大怒，大罵朝陽武館欺人太甚，氣到極致，一掌打碎了自己最喜歡的紫檀木桌。敬德武館舉館上下群情激憤，一群人換了身喪服就浩浩蕩蕩地抬著宋杜恒靈柩，殺向朝陽武館。

　　再說牧朝陽本來在武館安安穩(wěn)穩(wěn)吃著飯，忽然見自家大弟子何其回來跪下大哭，等他問過事情經(jīng)過，氣得牧朝陽一腳把何其踢飛，此時尉遲南已經(jīng)打進朝陽武館。

　　但何其畢竟是他最滿意的弟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給敬德武館那群人賠了命，于是牧朝陽面見尉遲南，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歉，絕口不提殺人償命之事。

　　尉遲南越發(fā)惱怒，與牧朝陽大打出手。

　　然而兩人武藝本就伯仲之間，酣戰(zhàn)許久，也分不出高低。兩邊弟子互相作對慣了，互相挑釁之下全都急了眼，于是兩邊終于爆發(fā)，混戰(zhàn)到一處。

　　等到杭州衙門的捕快到了，兩邊又不知死傷多少。

　　兩伙人一道被押送到衙門，然而牧朝陽本就是官道出身，杭州知府與他也算舊識，再加上平日里多有孝順，兩人素有勾結(jié)。最后牧朝陽很快就被放回，而敬德武館眾人皆被處置，輕則杖責，重則流放，而尉遲南身為敬德武館館主，竟然被判了死刑。

　　杭州武林一時轟動。

　　敬德武館雖然這幾年處境不佳，但畢竟是杭州老派勢力，在杭州一道上尚有兩份薄面，這種處置結(jié)果激怒不少武林中人。

　　身為杭州江湖最德高望重的幾人，廖清風、呂易陽和夏侯辰都不能袖手旁觀。

　　由于與官府扯上了關(guān)系，這件事變得便有些棘手。

　　廖清風宴請牧朝陽，希望他主動退一步，牧朝陽卻只是飲酒談笑，閉口不談釋放尉遲南一事。

　　呂易陽找上杭州知府，杭州知府原本便無意摻和江湖中事，但他素來貪財，獅子開口要求呂易陽給上白銀萬兩，呂易陽憤而離去。

　　夏侯辰原本在杭州頗有人脈，但他似乎不愿招惹此事，象征性地卻找牧朝陽說了兩句，無果之后便再無動作。

　　眼見尉遲南行刑之期將近，杭州江湖越發(fā)沉悶，廖清風三人一時聲名大跌。

　　最后，丐幫少幫主蕭浩然出面，他先是在杭州望月酒家邀請杭州知府，杭州知府以為他要交納“贖金”，欣然應(yīng)約。

　　結(jié)果據(jù)說蕭浩然在酒宴中大罵杭州知府魚肉百姓，氣得杭州知府臉色發(fā)白。等杭州知府拂袖離去，準備隨便拿個罪名收拾蕭浩然時，杭州知府忽然因一件小事受到朝廷大員彈劾，然后杭州知府臥室桌上莫名出現(xiàn)了一封空白信，同時當夜與杭州知府共度春宵的十八姨太最喜愛的瑪瑙手鏈莫名失蹤。

　　杭州知府最終釋放了敬德武館眾人，杭州江湖風波暫歇。

　　杭州武林眾人以為此事到此為止。

　　然而蕭浩然卻沒有就此罷手，他又在望月酒家邀請了牧朝陽。

　　丐幫原本勢力在洛陽，雖然總舵移來杭州，但在杭州卻素來低調(diào)。牧朝陽又是武進士出身，素來看不大上這幫乞丐，于是他直接無視了蕭浩然的邀請。

　　蕭浩然在望月酒家待了一宿，第二天獨自一人來到朝陽武館。

　　蕭浩然年紀輕輕，朝陽武館弟子跋扈慣了，出言不遜，結(jié)果一館上百弟子全都被蕭浩然打趴下。然后蕭浩然與牧朝陽比武，僅僅三招就制服牧朝陽，隨后蕭浩然廢了牧朝陽武功，要他立刻離開杭州，永世不得進入。

　　何其則在第二天被官府羈押。

　　三天后，牧朝陽離開杭州，朝陽武館解散。

　　一時之間，杭州江湖靜默。

　　蕭浩然成為杭州江湖最炙手可熱的年輕人，風頭威望甚至蓋過了廖清風三人。

　　對此狀況，三人反應(yīng)各不相同。

　　夏侯辰依舊默不作聲，只是派人送了蕭浩然三壇美酒。

　　廖清風據(jù)說氣得砸了自家宅子，然后獨自押鏢去了西南，全然當做蕭浩然不存在。

　　只有呂易陽毫不介懷，還邀請蕭浩然到府上做客，與蕭浩然飲酒暢聊，一時之間兩人結(jié)為忘年之交。呂易陽還親自手書“江南少年第一人”匾額贈予蕭浩然。

　　蕭浩然雖拒絕了匾額，但江南少年第一人的名頭已然打響。

　　杭州大街小巷都流傳蕭浩然之名，甚至有黃口小兒歌吟道：

　　“杭州江湖，乞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