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尋看著秦歌來到自己面前盯著自己，心中微微有些打鼓，心說三十六夜易容術(shù)不錯，自己盯著鏡子看了自己這張陌生的臉好久也沒看出什么破綻，總不至于被這人看出破綻。那他為什么盯著自己？方才出手自己已經(jīng)頗為遮掩，不會被看出來吧！
楚尋正在心里自我安慰，秦歌這時卻忽然道：“我做夢也想不到你竟然會來這兒?！?p> 于是楚尋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想了想，還是不免有些好奇：“你怎么會看出來的?！?p> 秦歌一直冷淡的臉卻笑了一下：“方才你橫掃的那一劍，雖然鋒芒不足，但卻是像極了十年前初入江湖時戰(zhàn)勝我的那一劍。但我仍然不確定，出言試探一下，你便自己坦白了?！?p> 楚尋無奈道：“你還是一樣狡猾?！?p> 楚尋與秦歌是舊相識，當(dāng)初楚尋初入江湖熱血上頭，揚(yáng)言要宰了秦歌為江湖除害，后來遇到秦歌雖然最終擊敗了他，卻不忍心下手了，兩人最后還成了朋友?？上Р痪弥?，秦歌便被傳出欲染指呂易陽未婚妻被呂易陽追殺，楚尋為此親自去找了一趟呂易陽，但最后還是沒有任何結(jié)果。呂易陽未婚妻親手指認(rèn)，楚尋哪怕打得過呂易陽又怎么能動手呢？
楚尋看著秦歌：“你當(dāng)初？”
秦歌道：“一會兒說，先處理眼下?！?p> 楚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白素義看著兩人熟絡(luò)地聊天，幾乎目眥盡裂，怒道：“秦明，你竟然與外人勾結(jié)，兄弟么，一起上，殺了他們！”
楚尋看了看秦歌，挑眉道：“全殺了？”
秦歌道：“都是群心狠手辣之輩，沒有一個無辜的?！?p> 楚尋默了默，忽然道：“你當(dāng)初可不是一個這么嗜殺之人?！?p> 秦歌右手劍舞，刺穿一旁人的咽喉，道：“你當(dāng)初也不是一個這么婦人之仁的人?！?p> 楚尋道：“那是我們都變了?！?p> 秦歌道：“也許吧。”
最后，楚尋還是動了手。
兩人不斷在人群中穿梭，劍光所至，便是一抹血花綻放。秦歌現(xiàn)在的武功一點(diǎn)也不瀟灑，每一招每一式都直奔人要害處，并且他往往采取最省事省力的動作，微微一行動就能奪走一個人的性命，楚尋行動之余，打量秦歌的動作，覺得秦歌的武功不僅不再像當(dāng)初那般瀟灑風(fēng)流，反而更像是一個殺手，陰狠毒辣，如同蛇一般陰騭冷漠。
時間是不可能將一個人變成這樣的，擁有這種力量的只有仇恨，楚尋不知道當(dāng)初發(fā)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秦歌一定很痛苦。如果可以，沒人愿意去仇恨一個人。
楚尋在殺人一事上實(shí)在提不起興致，寥寥殺了數(shù)人便開始渾水摸魚，在人群中輾轉(zhuǎn)騰挪，偶爾提劍擋一擋別人的攻擊，余下的全是秦歌在動手。
秦歌殺人的動作越來越快，一道一道劍光揮舞，一個一個尸體倒下，隱隱有月光在云間印下，照亮了淌了一地的血。月光下在殺人的人，仿佛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人了。
楚尋看著秦歌，默然。
伴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倒下，看著已經(jīng)全身浴血?dú)⒓t了眼的秦歌，山賊終于感覺到恐懼，一個個想要放下武器逃走，然而有人的動作卻比他們還要快，白素義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退到了角落，身形猥瑣著，仿佛隨時都要逃開。
楚尋注意到了他，悄悄走到他的面前。
人群都被秦歌吸引著，幾乎沒人注意到這里的情況。
楚尋道：“怎么，想逃？”
白素義一直警惕著周圍，卻不料被楚尋進(jìn)了身卻一無所知，一時間下了一跳。然后他抬頭，看見了楚尋看似微笑著的臉，心中微寒。
不過白素義能認(rèn)清局勢，眼前的楚路已經(jīng)深不可測，那邊的秦明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自己一個都招惹不起，于是他立刻求饒道：“楚少俠，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劫掠了您三合鏢局的鏢物，實(shí)在罪該萬死，可是小人也是初來杭州城，招惹了您實(shí)在是無心之失，您就把我當(dāng)個屁給放了吧?！?p> 楚尋笑道：“我不知道為什么別人求饒時往往喜歡把自己說成是屁，不過，我不喜歡放屁?！?p> 白素義瞬間啞然，隨即繼續(xù)求饒，只是微微握緊了手中的斷刀。
楚尋把他的動作看在眼里，卻不動聲色地伸出手，白素義瞬間從下往上揮出斷刀，目標(biāo)是楚尋的右臂。
楚尋卻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點(diǎn)點(diǎn)在斷刀刀刃上，一瞬間，仿佛一切禁止了般地，白素義的刀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猛然停下。那刀仿佛遇見了一道不可突破的鐵壁，任憑白素義已經(jīng)用盡全力全身緊繃，也傷不到楚尋哪怕一根手指。
白素義心中絕望，如同當(dāng)初面臨那個人一樣，毫無機(jī)會，毫無辦法，甚至毫無斗志。
楚尋看出了白素義的異樣，收回手指。
白素義頹然地扔下刀，道：“你殺了我吧！”
楚尋默默看著白素義，道：“我會殺了你，因?yàn)槟悴粌H僅做山賊劫道，還殺過許多人，但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p> 白素義道：“說?！?p> 楚尋回憶著臨行前蘇榮的叮囑，道：“你們這伙人原本是北方河洛一帶的流匪，從未來過南方，為什么要忽然來杭州？”
白素義道：“杭州有人給了我一筆錢，要我來劫三合鏢局的這趟鏢。我心想反正也沒來杭州做過行當(dāng)，便答應(yīng)下來。原本我們的目標(biāo)只有你們鏢局的鏢物，但大家見杭州富饒都動了些別的心思，心想反正要走，不如多干兩票?！?p> 楚尋默然，想起了蘇榮的話。
當(dāng)時蘇榮在臨行前單獨(dú)留下楚尋，兩人交談了許久。
“雖然我知道有群流匪要劫道三合鏢局，但那群流匪不是我的人，他們原本不該來杭州，我開始還猜不出此中蹊蹺，但現(xiàn)在既然知道杭州要變天，我隱隱覺得這群流匪與杭州的事有關(guān)系，你到時候一定要找到他們幕后的人?！?p> “你覺得那群流匪幕后的人就是要對丐幫下手的人？”
“不一定，他們對三合鏢局下手無非是讓廖清風(fēng)丟個人，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甚至有可能是廖清風(fēng)自導(dǎo)自演了這場戲，杭州這三個人都不是易與之輩，我也弄不清楚他們的底細(xì)，所以全看你們?nèi)齻€了。”
楚尋回過神，看道白素義仍然了無生趣地站在原地，眼中透露出茫然失措。
楚尋道便：“你這樣一副表情，讓我連殺你的欲望都沒有?！?p> 白素義看著楚尋，卻沒有絲毫將要逃出生天的喜悅，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樣，忽然變得有些癲狂：“你也看不起我，我連讓你們動手的資格都沒有是吧！”他說完再度舉起刀，悍不畏死地沖了上來。
楚尋也有點(diǎn)懵，他第一次見方才還在求饒的家伙真被放過了還不樂意的，稍微有些不知道怎么處理。
不過雖然不知道怎么辦，但也不能站在原地讓別人砍，不過白素義原本刀法傷不了楚尋，現(xiàn)在沖過來更是毫無章法，楚尋一側(cè)身便躲開了這一刀，然后他以掌作刀，斫在白素義脖頸上，白素義應(yīng)聲倒地。
“你果然變得了許多。”
楚尋回頭看，只見秦歌站在一地尸體上，對著他搖頭感嘆。
“只是殺人殺倦了?！背きh(huán)掃一下，道：“真的殺完了？”
“沒有，跑了一大半，我也懶得追?！?p> 楚尋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秦歌有話同自己說，正準(zhǔn)備說話，突然想起來寨子外還蹲了幾個人，于是道：“還有件小事要處理?！?p> 柴封此時很害怕，本來以為楚尋自尋死路，結(jié)果不僅楚尋面對上百山賊游刃有余，還忽然冒出一個斷臂人，下手狠辣陰毒，直接嚇得山賊落荒而逃，腳慢或者腦子慢的都死球了。
他們躲在草叢里想要混在人群中一起溜了，但想了想楚尋畢竟還算“自己人”，而且現(xiàn)在還是那會鏢物的大好機(jī)會，最好還是決定躲著看看情況。
然后他們就看見楚尋和那個斷臂的家伙一起走向他們。
“柴鏢頭，山賊解決了，你們?nèi)ツ没冂S物吧。”
柴封既不說是也不說否，只是遲疑地看著秦歌。
楚尋看出他的疑慮，笑道：“這位是秦明前輩，是位視名利如糞土的隱士高人，他本來是見山賊橫行為禍一方心中不忍一般百姓受苦，所以潛入山賊中想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后來見我草率，怕我遇見危險(xiǎn)，便出手相救?！?p> 秦明順著楚尋的話道：“路小子武功心性都是不錯，只是初出茅廬有些魯莽，我有意傳他些武功，送他一場造化。我已經(jīng)聽他說了你們是來那會鏢物的，東西在山寨右邊，你們?nèi)グ桑沸∽用髟绮艜律搅??！?p> 柴封將信將疑，但他知道眼前形勢，感激地道了聲謝，交代楚尋大家會在山下客棧，明日下山到那里匯合，然后便帶人去了寨子右邊。
處理好一切，連個多年不見的朋友，終于有機(jī)會敘敘舊。
兩人來到山上林子里，斜倚著一棵樹，懷中抱劍，道：“解釋一下吧?！?p> 秦歌道：“解釋什么？”
楚尋道：“當(dāng)年的事，還有眼前的事。”
秦歌道：“當(dāng)年，無非被人算計(jì)了。”
楚尋道：“被呂易陽？”
秦歌道：“我不知道他當(dāng)初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名聲一直不錯，當(dāng)初追殺我也不能說不對，如果不是他設(shè)的局，我也不恨他。”
楚尋道：“那你此番回來？”
秦歌道：“查明真相報(bào)仇，然后去見一個女人。”
楚尋驚訝：“不會是呂易陽的......”
秦歌點(diǎn)頭道：“我就想問問她是為什么。”
楚尋凝視秦歌的眼睛，忽然笑起來：“恐怕不只是算賬這么簡單?！?p> 秦歌不搭腔，反問道：“那你呢，好不容易走開，為什么又要來江湖這灘渾水。”
楚尋道：“就是為了不再被發(fā)現(xiàn)。冥教要在杭州攪局，而且冥教的人可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地，我只好出來給冥教一個教訓(xùn)，讓他們無暇理我?！?p> 秦歌皺眉：“杭州？看來我來的真是時候，需要我?guī)兔幔俊?p> 楚尋道：“你先忙自己的事，如果有需要我會去找你，不過你到了杭州住哪兒？”
秦歌道：“余杭客棧。”
楚尋點(diǎn)頭：“我回去三合鏢局，有事去哪兒?！?p> 秦歌點(diǎn)點(diǎn)頭，準(zhǔn)備離開。剛轉(zhuǎn)過身，秦歌忽然又道：“當(dāng)初，謝謝你了?！?p> 楚尋知道他說的什么，搖頭道：“無用功而已?！?p> 秦歌苦笑：“那你也是唯一一個做了無用功的。再見?！?p> 楚尋就這樣看著秦歌的背影消失在陰影中。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來，鏢局的人走了，秦歌也溜了，他還要明早才能下山，那么他一個人到底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