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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靈俠影錄

第36節(jié) 西逃

長靈俠影錄 夜幕秋聲 3991 2019-09-22 21:00:00

  葉心傳感覺喉嚨涌出陣陣熱氣,立刻吐出一口鮮血,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忽看到幾步之外煙塵驟然飛起,滿地花瓣翩然飛起,直撲眾人面頰。一個灰衣蒙面男子不知從何處突然躍到園子當中,立在葉心傳與允柔面前,握住刺中葉心傳肩骨的長劍劍柄,猛然一拔,接著以極快的手法封住他肩上幾處大穴。

  迷蒙之中,葉心傳只覺得身體凌空而起,耳中聽得風聲呼呼作響,允柔在一旁輕聲啜泣,不一會兒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他感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張軟床之上,只覺渾身舒適,說不出的熨帖,雙手支撐待要坐起,這才感到一陣鉆心之痛。

  允柔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不知哭了多久,眼圈泛紅,見他睜開雙眼,不覺露出一絲微笑,輕聲道:“葉哥哥。大師……”

  葉心傳緩緩睜開雙眼,這才意識到他們是躺在一片樹林之中,身下盡是落葉,是以方才葉心傳覺得極為柔軟。

  三步之外,一人背對二人,扶坐在地,雙手平放胸前,正在慢慢導氣歸元。葉心傳仔細看向他,竟發(fā)現(xiàn)他是玉泉寺主持善昶大師,此時身穿黑衣,頜下系著一方黑色短布。

  善昶見他醒來,也站起身,說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去行刺皇帝,幸虧云影八衛(wèi)此刻不在皇帝身邊,否則你們哪里還有命在?”

  葉心傳勉強支撐,說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善昶從懷里取出一只小瓷瓶,說道:“我已運功替你止了血。外傷若要痊愈,只須日后稍加調(diào)理即可。這瓶金瘡藥,你且收著,每日晚間外敷在傷口處,七日之后便可大好?!?p>  允柔道:“都是我沒用,連累葉哥哥受了重傷?!?p>  葉心傳慘笑道:“允柔不必自責。我答應林夫人,必定護你周全,將來還要帶你去見你爹爹,你忘了么?”

  允柔眼中流淚,喉嚨哽咽,難以言語。

  葉心傳忽道:“主持大師,晚輩不懂事,這么一鬧,無端連累玉泉寺上下各位高僧?;实邸?p>  善昶擺了擺手,說道:“施主不必擔心。佛家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僧豈可眼睜睜看著施主遭逢劫難?玉泉寺建寺以來,屢經(jīng)劫數(shù),佛祖欲借今日之事考驗于我等,我等自當欣然承受。陸施主轉(zhuǎn)眼便至,到時你們一同取小道下山,慧能已備好馬車在山下等候。葉相公、完顏姑娘,老僧……就此告辭!”

  說罷善昶雙足一點,飛出樹林,霎時間不見蹤影。過不多時,陸坦夫忽然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見葉心傳受傷倒地,慌忙問道:“心傳,你還好罷?”斜眼看見允柔,奇道:“這位高僧……”

  葉心傳低聲道:“這位姑娘名叫完顏允柔,這位便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陸坦夫陸大哥。”

  二人簡單問禮,便匆匆攙扶著葉心傳,自方才陸坦夫出現(xiàn)的灌木叢鉆了過去,取小道下了山,果見慧能牽著他們的棕馬,馬身后拉著一架簡陋馬車。

  慧能將馬韁繩遞給他們,拜了別,獨自向山上走去。

  陸坦夫道:“心傳,我有些話要與你說?!?p>  葉心傳見他神情怪異,轉(zhuǎn)身對允柔說道:“允柔,你在馬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就過來。”

  陸坦夫攙扶著他走向十余丈外的一棵低矮榆樹下,問道:“心傳,這位姑娘復姓完顏,與金國皇室同姓,是什么人?”

  葉心傳道:“允柔是金國葛王爺之女,也是心傳舊日結(jié)交的好友。”

  陸坦夫瞥了馬車一眼,遲疑道:“如此……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葉心傳道:“你我兄弟,何言及此?陸大哥但講無妨。”

  陸坦夫道:“前些日子,我探聽到金國皇帝果有南侵之謀?!?p>  葉心傳點頭道:“我也探聽到,皇帝預備自今年起重修汴京舊宮,看來不日將有遷都之事。另外,皇帝南侵之前,為避免后顧之憂,已派出諸多親信前往三河一帶招納漢人兵丁,打算依靠武力強行壓制中原漢人門派。聽說一隊人馬已經(jīng)預備好前去攻打少林寺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陸坦夫皺了皺眉,緩緩說道:“前些年我隨齊師傅學武時,聽齊師傅說起一些江湖掌故。自紹興十年后,岳家軍被迫南還,當時的少林寺方丈懷慶禪師為保全少林寺百年基業(yè),與完顏兀術(shù)定下約定,五十年間不得助宋抗金,于中原之事永保中立。于是上代高僧中有不少武學名宿皆舍棄武學,專研佛法,如今方丈若悔禪師即是當世佛法大家,卻于武學之道一無所知。但少林寺畢竟是少林寺,金國皇帝若是遷都汴京,嵩山少林便如一堵高墻聳立南北之間,扼守要沖?;实墼鯐判淖屢慌響呀^技的漢人聚居在如此重要的中原腹地?”

  葉心傳道:“既然如此,陸大哥,我們?nèi)绾翁幹茫俊?p>  陸坦夫沉吟片刻,說道:“心傳,為兄在燕京尚有要事,不能離開,此事只能你來辦了。為兄知道你身受重傷,但事態(tài)緊急,若少林寺有事,將來朝廷大軍北伐中原,必定失卻一強援。你即刻啟程,前往澤州府太行山忠義社,當家人梁安是當年岳飛麾下將領梁興族弟,人稱八面猿猴,與中原諸多門派、山砦均有聯(lián)絡。聽齊師傅言道,他為人極是忠義,你將此事報知與他,他必定有所安排?!?p>  葉心傳點點頭。

  陸坦夫又道:“心傳,也許是為兄多想,完顏姑娘與你是患難之交,自非我一個外人應當置喙。只是她畢竟是金國郡主,你……須諸事小心為妙?!?p>  葉心傳道:“她媽媽死在皇帝手中,她對皇帝又恨之入骨,不會助紂為虐的?!?p>  陸坦夫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道:“金國皇帝猜忌心重,金國宗室遭受屠戮者甚多,這葛王爺能生存至今,可見其人城府極深。如漢代王莽,隱忍茍且,怎會沒有圖謀?我們快走罷,此處雖然隱蔽,到底非久留之地?!?p>  二人行至車轅邊。允柔正雙臂抱膝,木然盯著地面,見他們過來,擠出一絲笑容。

  葉心傳知她煩悶,心下不忍,便道:“允柔,你放心,將來我必定替你報仇?!?p>  陸坦夫笑道:“完顏姑娘,我這弟弟性情魯莽,將來還要煩勞你多多照看他。”

  允柔點了點頭,默不作聲。

  陸坦夫?qū)ⅠR韁繩遞到她手中,轉(zhuǎn)身向東走去。日光漸盛,身影漸遠,終于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清川與麥林之中。

  葉心傳道:“允柔,我們也走罷?!?p>  允柔伸直雙腿,坐在與葉心傳共同坐在車前,韁繩向空中一甩,棕馬腳步踢踏,向河北一帶駛?cè)ァ?p>  二人出了良鄉(xiāng)縣境,一路西行。自春入夏,風光自是十分旖旎,起初尚見麥苗興盛,處處炊煙,過不得多久,行至一些村莊,但見殘垣斷壁,房屋似曾被大火焚毀,雖經(jīng)重建,但仍有墨黑的痕跡,斑斑點點,遠望去,實是觸目驚心。

  近年來,金國朝廷多在河北、河東一帶編民入伍,征發(fā)簽兵,且重加農(nóng)賦,又有金人百戶長、千戶長霸占良田,百姓手中只有貧瘠荒蕪的土地,因此餓殍遍野,流離失所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民生苦不堪言。

  葉心傳肩上受傷,自覺渾身乏力,倚靠在車身上,望著沿途風景,嘆道:“陸大哥常說,自中原淪陷后,民生疾苦,金國明安、謀克視我漢人百姓如同草芥。如今親眼看到這些殘破景象,著實令人心驚!”

  過了許久,允柔都一言不發(fā)。

  葉心傳心念一轉(zhuǎn),想道:“我險些忘了,允柔也是女真人。陸大哥所言夷夏之防,我險些忘了?!?p>  又過得片刻,葉心傳瞧向允柔,見她臉頰微微泛紅,雙眼不停地眨動。

  葉心傳甚是憐惜,便問道:“允柔,你還在想剛才的事情?”

  允柔聽到他說話,忽然勒住韁繩,轉(zhuǎn)過身低聲道:“葉哥哥,你原諒允柔么?”

  葉心傳奇道:“這是何意?”

  允柔道:“那時,我見葉哥哥跳到我面前……才知道我做的全是錯的。反倒害得你受了重傷,哥哥,還疼不疼?”說著右手慢慢伸向他的傷口,到了中途又忽然收回腰間。

  葉心傳知她心里難過,不愿她替自己擔憂,便道:“我沒事,你瞧,我還能隨意走動……”

  忽聽得身后馬蹄聲響起,回望去,只見煙塵滾滾,兩匹棕馬疾奔而來。一匹棕馬上坐著一個黝黑大漢,另一匹馬上卻不見人跡,靠的近了,方見到馬鞍上萎伏一人,顯是身受重傷。

  兩匹棕馬自馬車旁飛馳而過,黝黑大漢瞥了葉心傳與允柔一眼,便自顧自地行路。

  葉心傳忽見黝黑大漢所乘之馬蹄子上的馬蹄鐵已然松脫,剛要出聲阻攔,便聽到“啊”的一聲慘叫,兩匹棕馬向前撲倒。那黝黑大漢更是自馬鞍上一甩而出,腦袋撞在一塊石板上,但見一道血痕自額上緩緩流下,與石板下泥土混成墨黑色。

  馬鞍上萎伏之人因身體被綁縛在馬身上,并未摔出多遠。

  過了好一會兒,葉心傳與允柔見二人都不動彈。

  葉心傳道:“允柔,你扶我去瞧瞧他們。”

  允柔答應道:“是?!睅撞叫∨?,繞道馬車另一邊,用力撐著葉心傳的右臂,將他扶下馬車。二人緩緩向棕馬倒伏之處走去,但見兩匹棕馬口吐白沫,已然倒斃在地。方才萎伏在馬鞍之上那人蜷縮在兩匹棕馬之間,嘴唇蒼白,一張一合,似是口渴之狀。

  葉心傳拔出佩劍,將綁縛著他的繩子砍斷。那人自馬鞍上滾開,眼睛微微一眨,口中含混不清地說這些什么。

  葉心傳剛要蹲下去聽他說話。允柔忽然拉了拉他的胳膊,輕聲道:“葉哥哥,你受了傷,我們還是趕路要緊,不要多管閑事。”

  葉心傳道:“豈有見死不救之理?你快去馬車上取下水葫蘆,喂他喝些水?!?p>  允柔撇了撇嘴道:“我不去?!?p>  葉心傳苦笑道:“那我去罷?!?p>  允柔道:“一個不相干的漢人,葉哥哥不要管他?!?p>  葉心傳道:“他便是女真人,我也要管他。”

  允柔嘆了口氣道:“葉哥哥,你誤會我……葉哥哥是漢人,我也……愿做漢人?!闭f著松開他的胳膊,獨自往馬車走去。

  葉心傳摸了摸那人手腕,見他脈搏跳動穩(wěn)定,當無性命之憂,忽見他黑衣之上,胸口處一大塊黯淡的血跡,便伸手撩開他胸口衣物,果然看到一塊青色藥膏敷在他心口偏右位置。見那藥膏已微微泛黃,自腰間取下一塊白布手帕,將藥膏盡數(shù)除下。藥膏方去,肌膚之上露出一道寸許來長的劍傷,刺得并不深,此刻傷口崩裂,流血極多。葉心傳封住他傷口周邊要穴,從懷里取出善昶大師贈與的金瘡藥,替他敷上。這金瘡藥藥效甚快,一眨眼功夫便見流血即止。

  那人微微睜開眼睛,聲音衰弱地說道:“水,水,水!”

  葉心傳道:“兄臺稍等,這就來了。”自允柔手里接過水葫蘆,慢慢將水倒入他口中。

  允柔腳步匆匆走向那倒在石板旁邊的黝黑大漢。

  葉心傳叫道:“允柔,你小心,別過去!”

  允柔側(cè)身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道:“他死啦,葉哥哥!”

  那人掙扎著喝了幾口水之后便昏了過去。葉心傳替他掩上心口衣物,忽然好像被一根利刺扎到,急忙收手,見指上流出血液顏色鮮紅,知道并非被毒物所傷。

  葉心傳叫道:“允柔,你將馬車拉過來。他還活著呢,我們帶他去市集上瞧大夫?!?p>  允柔頓了頓,應道:“哦。”

  馬車駛近。葉心傳左手支撐著劍鞘,右手用力拉起那人胳臂,在允柔幫助下將他扶進了馬車。

  允柔身子一歪,說道:“咦?葉哥哥,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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