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煜突然被觸及心事,沉默了。
他也是戍邊的將軍,因為祖父過世,可以短暫丁憂三年,三年之后,他還要趕回北方戰(zhàn)場。
以前他從未認真思索戰(zhàn)場于他而言代表什么,可聽了沈沐清這席話,他忽然有些慌。
見他不應(yīng)話,沈沐清突然偏頭看向他,“侯爺,不如你也參加春闈吧。”
“我……這樣的事,我還從未考慮過。”
“現(xiàn)在考慮也不遲啊。”沈沐清有些急切。
他的命運,她太清楚,她想試著改變它,把他帶離那個凄慘的結(jié)局。
景承煜低下了頭,“可是上戰(zhàn)場,乃是祖父的意思……”
“算了?!鄙蜚迩宕驍嗨叭绻顮敳辉敢?,就當(dāng)我沒說過吧?!?p> 景承煜以為惹她生氣了,趕緊追上去。
她卻回頭甜笑著,岔開話題,“花朝節(jié)快到了,不如出去逛逛?!?p> 景承煜見她心情尚好,這才放了心。忙不迭的點頭答應(yīng)。
每到節(jié)日,京城繁華才越發(fā)醒目。
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各家商鋪聞到商機,早早就把進到手的花木擺出來攬客。
沈沐清一邊走一邊看,歡喜的如同一個孩子。
景承煜素也有雅好,但對花花草草卻不怎么上心,不過看她高興,他也滿足。
未免掃卻游玩興致,他讓莫玄等侍衛(wèi)遠遠的跟在后面。
莫玄有些不放心,“侯爺,京城不甚太平,屬下恐有人趁機對侯爺不利?!?p> 景承煜擺擺手,邪肆一笑,“本侯有分寸。”
正說著,沈沐清在一個攤位前沖他興奮招手。
“行了,你們先在這等著,等我們走遠了在跟過來?!本俺徐系吐晣诟酪痪?,笑著向沈沐清走過去。
原來,沈沐清在攤位前看到了一株奇怪的花。
花型似菊,花紅如雪,卻獨枝無葉。
老板熱情的招呼著,“這位姑娘你可真有眼光,這花叫曼殊沙華,產(chǎn)自南疆,在咱們京城,我這花可是獨一份?!?p> 沈沐清看得越發(fā)奇怪,不覺湊近,“這花怎么沒有葉子啊。”
“姑娘算問著了,這花奇就奇在沒葉。關(guān)于它還有個傳說,相傳它是開在陰陽交接處的花,一生花不見葉,葉不見花。”
老板搖頭晃腦的講解著他的花。
沈沐清的臉色陰郁下來。
花不見葉,也不見花——終身無緣。
她心念游動間,想到了她和景承煜。
難道她和他也要如同這花一般,此生無緣嗎?
見她呆望那株花,景承煜以為她喜歡的緊,便問老板,“這花我要了,多少錢?!?p> 老板瞧出他們穿著不俗,料定是肥羊,便獅子大開口,“一口價,五十兩?!?p> “我身上沒有碎銀子,銀票可以嗎?”景承煜難得參與世俗,對銀錢并無什么概念。
“銀票,小的可找不開?!?p> “余下的就賞你了?!闭l讓他的花能讓沈沐清高興呢。
他掏錢時,沈沐清郁郁的轉(zhuǎn)過了身。
大抵還沒從那惆悵中回過神。
忽然,她覺得眼睛被什么晃了一下,忙遮著手往發(fā)光處望去。
待看清時,當(dāng)即驚的睜大了眼睛。
一個魁梧大漢正握著一把寬背大刀輕手輕腳向他們靠近,見沈沐清發(fā)覺,遂舉起大刀沖著他們這邊砍過來。
“啊。”沈沐清驚呼一聲,抬手去擋。
已經(jīng)能清楚的感覺那刀鋒劈近時,她身子一輕,等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藏到了景承煜身后。
景承煜單手捏住刀身,用力一折,鋼刀隨即斷裂,他旋轉(zhuǎn)手中那半截刀身,向前砍去。
那魁梧大漢被他一刀斬為兩段。
手法干凈利落,大漢尸身墜地,鮮血漫開,周圍的百姓這才回過神,驚慌大叫,四下奔逃。
莫玄他們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驚魂未定的沈沐清躲在景承煜的身后,探出半張臉,“他,他死了嗎?”
沒等話音落地,就看到了地上慘烈尸身,頓時嚇直了眼,一雙手及時捂在她眼睛上,“沒事了,有我在,別怕?!?p> 景承煜捂住她的眼睛,快步離開那里,等上了車,才松開手。
好半晌沈沐清慘白的臉上才恢復(fù)了血色。
“他是要殺你嗎?他是什么人?”她把雙手放在他膝上,盯著他的眼睛,無比擔(dān)憂。
“羌人。”
應(yīng)臺山上落網(wǎng)的刺客,趕到了京城,繼續(xù)追殺。
沈沐清倒抽了一口涼氣。
前世與他不熟,根本不曉得,這樣的刺殺乃是他的家常便飯。
他征戰(zhàn)沙場,戰(zhàn)功越大,仇家便越多。
沈沐清擱在他膝上的手不覺抖了起來,被他察覺,緩緩握緊。
“沒事的,我死不了?!本俺徐舷胍参克?p> “不,你會死?!鄙蜚迩逋蝗槐l(fā),她再也控制不住。
剛才那生死剎那讓她明白,她不想他死,不想與他做那株生生世世花葉不相見的曼殊沙華。
“聽我的,去考春闈,考個功名,不要在當(dāng)什么將軍了好不好?!彼龓妆M哀求。
沈沐清眼里的恐懼和擔(dān)憂讓他很吃驚,最終點了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p> 大街上鬧成這樣,不到半日整個京師都知道了。
沈家上上下下自然也得了風(fēng)聲,因為事里還牽扯著自家小姐,無不嚇個半死。
打量跟沈沐清親近的府里丫鬟,無不私下相勸。
“姑娘,那震北侯殺業(yè)太重,一身邪氣。您看京師里有幾個人跟他親近,奴婢們勸您還是遠著他些吧。”
沈沐清能完好回來,她們只當(dāng)是滿天神佛在保佑著,可萬一哪天神佛們打盹,她們小姐還能避得過?
這些丫頭們沒經(jīng)過什么大放浪,又對主子忠心,一時將矛頭都對準(zhǔn)了景承煜,把他當(dāng)了瘟神。
沈沐清知道她們是好心,沒有反駁,卻也沒往心里去。
“清兒……清兒沒事吧?”窗外傳來夏秋的聲音,透著慌張。
沈沐清探頭,瞧見半啟的窗外急急走來幾個人。她娘夏秋搶步在前,一邊走一邊扣著衣扭。應(yīng)該是晌午覺剛醒就聽說了她的事,急得什么是的,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趕過來。
“這事不準(zhǔn)再提了?!鄙蜚迩宥谏磉叺难绢^。
菱兒點頭,“奴婢們不說了,但小姐心里要有數(shù)?!?p> “行了,我知道了?!鄙蜚迩鍛?yīng)付了一句,趕緊出門去摻夏秋。
夏秋一見她,抬手作勢要打,手舉起來半天沒落下,舍不得。